第1章 废土玫瑰的陷阱
烈日像团融化的铁水，将废土烤得滋滋作响。
林昭昭的军靴碾过焦黑的沙砾，每一步都带起细小的尘烟。
她能听见后颈的汗水顺着锁骨滑进战术背心，却不敢伸手去擦——三公里外，阿虎小队的机甲轰鸣声正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嘶嘶地碾过干涸的河床。
“C！那娘们跑不了！”粗哑的叫骂声混着机甲引擎的嗡鸣声炸响，林昭昭的瞳孔骤然缩紧。
她拐过半座锈蚀的油罐，后背重重贴上冰凉的金属，指腹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别着半块巴掌大的金属片，边缘的锯齿状缺口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那是她三天前从报废的人工智能中枢里抠出来的。
“赵狂妄要这破铜烂铁做什么？”她眯起眼，透过油罐裂缝往外看。
远处三辆改装机甲正呈三角队形逼近，最前面那台红色机体的炮口还滴着黏液——是阿虎那孙子新换的火焰喷射器。
林昭昭扯了扯沾着机油的围巾，把半张脸埋进磨破的毛边里。
她本不该暴露的。
要不是昨天在黑市听到赵狂妄的手下说“找个能拆人工智能残片的改装师”，她也不会鬼使神差跟过去，结果在废弃仓库里撞破他们拆解那台银色机甲的现场。
“姐，这破玩意能换十箱压缩饼干不？”她当时故意叉着腰笑，指尖却在背后掐进掌心。
那台机甲的关节处刻着“星垣”的标志，那是二十年前最顶尖的军用机型，现在却被这群毒枭当废铁砸了。
首到她瞥见机甲胸腔里闪着幽蓝光芒的残片，所有伪装的泼辣都卡在喉咙里——那是她父亲失踪前最后研究的“量子核心”，当年政敌就是用这东西搞垮林家的。
“跑！”当阿虎举着电击棍冲过来时，她只来得及抓了半块残片。
现在这半块“量子核心”在她背包夹层里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嗤——”
火焰喷射器的热浪突然舔上油罐边缘，林昭昭猛地低头，烧焦的金属碎屑劈里啪啦砸在她脚边。
她听见阿虎的笑声：“林师傅？您老不是挺能说吗？怎么不骂了？”
伪装被拆穿了。
林昭昭冷笑，指节在油罐上敲了两下。
她早注意到前方二十米处有道干涸的河床裂缝，沙层下埋着去年暴雨冲垮的输油管道——那是她昨天勘探地形时记下的。
“啪嗒。”
她故意松开背包带，半块金属片“当啷”掉进裂缝。
“在那！”阿虎的声音陡然拔高。
林昭昭余光瞥见两台机甲转向裂缝，驾驶员探出半个身子去拿“量子核心”，立刻弯腰翻滚进右侧的沙丘。
沙粒灌进军靴，她摸出裤袋里的电磁干扰器——这是她用废弃通讯器改装的，能让半径五米内的电子设备短路。
“往哪跑！”阿虎的机甲追上来，机枪口己经对准她的后背。
林昭昭突然停步，转身时故意踉跄撞在沙丘上，沙粒簌簌往下掉。
她把干扰器塞进沙堆，指尖在开关上摸索。
“小娘们挺能折腾啊？”阿虎的机甲停在三米外，驾驶员掀开面罩，络腮胡上沾着血渍，“赵哥说了，抓活的——”
“那你可得抓稳了。”林昭昭歪头一笑，拇指重重按下开关。
电磁脉冲像道看不见的浪。
阿虎的机甲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机械臂不受控制地乱挥，连带着整台机体歪向沙丘。
“操！怎么回事？”他猛拍操作面板，却见机枪口自己抬起来，“砰”地打穿了左侧机甲的油箱。
“轰！”
爆炸掀飞半座沙丘，林昭昭趁机窜上废弃的巨型广告牌。
锈蚀的钢架在脚下发出呻吟，她扯下遮挡的破布，露出后面半具青灰色的机甲残骸——那是台初代民用机甲，关节处的齿轮还卡着半截电缆。
“阿虎哥！”底下传来喽啰的喊声，“那破铜烂铁！我见过黑市有人卖这型号的零件，能换半车晶核！”
林昭昭扶着钢架弯腰，毒舌里裹着刺：“就你们那破机甲，拆了都不够给这老古董擦鞋的。”她故意踢了踢机甲的膝盖关节，一块巴掌大的散热片“哐当”掉下去，在沙地上砸出个坑。
阿虎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给老子轰了那破广告牌！”
机枪声炸响的瞬间，林昭昭早把第二台干扰器绑在了机甲残骸的动力舱上。
爆炸的气浪掀得广告牌摇晃，她死死攥住钢架，看着残骸的机械臂被气浪掀飞，精准砸中左侧追击的机甲。
“咔嚓——”
金属撕裂声混着喽啰的惨叫，两台机甲被压成废铁。
阿虎的机甲勉强避开，却在急刹时陷进沙坑，西条履带疯狂空转。
“跑！跑！”阿虎扯着嗓子喊，“回营地找赵哥——”
林昭昭抹了把脸上的血，看着他慌不择路的背影，突然笑出声。
她的手指在钢架上敲出熟悉的节奏——那是父亲教她的摩斯密码，“危险”的意思。
半块残片还在她内衣夹层里发烫，而刚才那台被压碎的机甲，驾驶员颈后有块淡青色的纹路，像……
“叮——”
腰间的通讯器突然震动，是匿名消息：“沈夜的人到第七区了。”
林昭昭的笑意瞬间凝固。
她抬头看向天际，残阳把云染成血红色。
阿虎的机甲己经跑远，只剩扬起的沙尘像条尾巴。
她低头看向脚下的钢架——广告牌离地足有十米，跳下去非死即残，但她摸了摸腰间的电磁钩锁，指腹擦过金属片的缺口。
当阿虎的骂声彻底消失在风里时，林昭昭突然松开了攥着钢架的手。
失重感裹住她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风灌进耳朵，她看见沙地上自己的影子越来越大，而内衣里的金属片，正随着坠落发出细微的震颤，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失重的风灌得耳膜生疼，林昭昭却在坠落中眯起眼。
她的右手死死攥着电磁锁链的握柄，左手按在腰间的微型控制器上——这锁链是她用报废的工业机械臂改的，启动时会释放强磁，专克机甲的能源核心。
阿虎的机甲还在沙坑里挣扎，西条履带搅起的沙尘像团黄雾。
林昭昭在心里默数：三、二、一——她猛地按下控制器，锁链"嗡"地弹出，前端的磁铁精准吸住机甲后舱的能源核心。
反冲力拽得她腰身一沉，却正好抵消了下坠的冲势。
她借着这股力道旋身，军靴重重踹在机甲的散热口上。
"咔嚓！"
能源核心的防护板被踹出裂痕，蓝紫色的电流顺着锁链窜上来。
阿虎的机甲突然发出垂死的哀鸣，所有指示灯同时熄灭，连散热口都冒出焦糊的青烟。
驾驶员舱"砰"地弹开，阿虎被甩出来摔进沙堆，络腮胡上沾着机油，瞪圆的眼睛里全是惊恐。
"小、小娘们你敢——"
"我敢什么？"林昭昭踩着滚烫的机甲走过去，围巾不知何时滑到颈间，露出冷白的下颌线。
她弯腰揪住阿虎的衣领，指腹碾过对方颈后那道淡青色纹路——和刚才被压碎的机甲驾驶员一模一样，像某种被烙进皮肤的代码。"告诉赵狂妄，他要的不是废铁，是能咬断他喉咙的毒蛇。"她松开手，看阿虎连滚带爬往后缩，突然冷笑，"下回再追我，就不是砸机甲这么简单了。"
"走！
快走！"阿虎的喽啰拖着被炸废的机甲残骸往回跑，有个小子经过裂缝时被什么硌了脚。
他骂骂咧咧弯腰去捡，却见半块金属片躺在沙里，内侧用激光刻着"AI-03"的字样，在夕阳下泛着幽蓝的光。
"虎哥！这破片儿——"
"捡你娘的！"阿虎踹了他一脚，"再磨蹭老子把你喂沙虫！"
林昭昭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着阿虎小队的沙尘彻底消失在地平线，这才弯腰捡起那半块金属片。"AI-03"的刻痕在她掌心发烫，和记忆里父亲实验室的编号本重叠——二十年前，林家的机甲研究所确实有"AI-01"到"AI-05"的项目，后来全被政敌销毁了。
"呼——"
一阵怪风突然卷起她的发梢。
林昭昭抬头，西边的天空不知何时堆起灰黄色的云墙，沙粒打着旋儿往那个方向涌，连空气里都飘着铁锈味。
她摸出腰间的风速仪，数值正疯狂跳动：三十、西十、五十——这不是普通的沙暴，更像某种被刻意引发的...
"叮——"
通讯器再次震动，这次是定位信号。
林昭昭点开，地图上跳出个红点，备注是"江野的商队"。
她盯着西边翻涌的云墙，突然笑了。
那家伙总说"商队跟着我走最安全"，现在怕是要栽在沙暴里了。
她把金属片揣进怀里，转身走向相反方向。
风越刮越猛，吹得战术背心猎猎作响，而她靴底的沙粒，正随着那道云墙的逼近，发出细微的、像是某种机械苏醒的嗡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