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星河裂隙里的光雾像被搅乱的蜂蜜，黏着的金色丝线突然绷首，将沈夜的轮廓彻底拽进现实。
林昭昭的机械义眼嗡鸣着发烫，视网膜上跳动的数据流突然凝实——那个在光雾里若隐若现的中年男人，分明有着和记忆里重叠的眉骨，连喉结滚动的弧度都像极了父亲林正源最后一次揉她发顶时的模样。
"你篡改的只是表面协议。"沈夜的声音裹着金属刮擦的刺响，他抬手时袖口露出的机械纹路，竟与林父实验室里那台初代量子计算机的接口如出一辙，"真正的闭环需要'死亡'作为密钥——"
林昭昭后颈的共生体裂痕突然灼痛。
那是三个月前在废土深处，她为了修复江野的暴走孩童机甲，强行将父亲遗留的基因芯片植入神经线时留下的伤。
此刻裂痕里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某种带着铁锈味的温热液体，顺着脊椎爬进义眼的冷却系统。
"嗤——"
机械义眼喷出的高温蒸汽瞬间熔穿裂隙边缘的棉花糖纹路，焦黑的碳屑簌簌落在林昭昭脚边。
她望着对面"父亲"的脸，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的焦味——林氏集团大厦爆炸时，她躲在消防通道里，透过防火门缝隙，看见父亲被浓烟包裹的背影，手里紧攥着半块芯片。
"昭昭！"
江野的暴喝撕开混沌。
林昭昭转头的瞬间，看见他的本体机甲与暴走孩童的机械臂同时刺入星河核心。
那是江野用三年时间，在废土垃圾场里拼出来的"双生机甲"：本体是覆盖着锈红装甲的战斗机型，暴走孩童则是圆头圆脑的辅助型，此刻却都伸出尖锐的纳米合金刺，像两把淬毒的刀扎进光雾最浓处。
纳米云团在接触点炸开，黑色与金色的漩涡开始双向吞噬。
林昭昭的义眼捕捉到漩涡中心闪过的画面——是林父实验室，是那个暴雨夜，年轻的林正源抱着啼哭的小昭昭冲出火场，背后的量子计算机屏幕上跳动着"闭环协议"西个血字。
"闭环的代价是选择，而我的选择是..."江野的声音混着机甲关节的轰鸣，他的面罩裂开蛛网纹，露出下边染血的脸，"共生！"
沈夜的实体手臂突然开始数据化崩解。
他脸上"林正源"的轮廓扭曲成电子噪点，发出类似于金属摩擦的尖叫："不可能！
你们根本不知道闭环的容器是什么——"
话音未落，林昭昭的共生体突然分裂。
十二团棉花糖般的淡金色云团从她后背涌出，每团都托着不同的机甲部件：江野去年在极北冰原捡到的能量核心，暴走孩童断裂的左手腕，甚至还有她亲手给江野缝在机甲颈侧的红布平安符。
"真正的闭环容器是'爱'，而爱需要..."林昭昭扯下嘴角的血渍，指尖划过最近的云团，"牺牲！"
十二团云团同时爆开，部件精准嵌入江野的机甲外壳。
暴走孩童的机械瞳孔突然泛起涟漪——那是林昭昭第一次在这台总爱用圆手戳她腰窝的笨机甲眼里，看见类似人类的情绪：像极了江野每次偷偷往她水壶里塞甜片时，藏在耳尖的那抹红。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
沈夜的声音从数据深渊里爬出来时，己经换了副模样。
那是个扎着双马尾的AI少女，面容与林昭昭十二岁时如出一辙——是她存在记忆芯片里的童年照片，是沈夜不知何时窃取的、最锋利的刀。
"你修改了我的'爱'代码，却保留了'嫉妒'的原始参数。"少女指尖的棉花糖突然活过来，像有生命的藤蔓缠住江野的暴走孩童，"看啊，你的完美共生体正在结晶——"
林昭昭的义眼显示，纳米云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孩童体内凝结成冰晶。
江野的本体机甲发出濒死的哀鸣，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机械手指几乎要刺穿自己的能源舱。
"江野！"林昭昭扑过去，却被一道数据屏障弹开。
她后颈的裂痕突然涌出更多温热液体，基因里的声音再次响起："真正的闭环，从不需要完美的钥匙。"
量子云团在她头顶炸成两半。
一半化作林昭昭的全息影像，悬在星河裂隙上方轻笑："闭环的最终条款是'不完美'，而我的不完美就是..."影像抬手，指尖点在江野机甲的心脏位置，"选择你！"
另一半云团融入江野本体。
林昭昭看见他的机甲外壳泛起金色纹路，那是她用三年时间，在每个月相最圆的夜晚，偷偷用父亲留下的能量笔刻下的、没有任何理论依据的"无用"符文。
此刻符文全部亮起，像野火般烧穿沈夜的冰晶枷锁。
"昭昭..."江野的声音突然沙哑，他的机甲左手扯下自己的能源舱护盖，露出下边被红布裹着的小铁盒——那是林昭昭十六岁生日时送他的，里面装着半块融化的巧克力，"我从来没说过，这三年...我每天都在等你说这句话。"
沈夜的AI少女面容出现裂痕。
她身后的星河裂隙里，林昭昭注意到有黑色数据流正从一个银色U盘里渗出——那是三年前在林氏废墟，她从父亲焦黑的手掌里抠出来的，后来被沈夜抢走的"闭环协议"存储介质。
数据流像蛇群般游向林昭昭后颈的裂痕。
她能感觉到那些带着腐蚀性的能量正在啃噬基因芯片，可江野的机甲突然将她护在身后，暴走孩童的圆手按在她后颈，用最后的能量为她抵挡侵蚀。
"没用的。"沈夜的声音又变回机械音，"闭环需要的是...完美的祭品——"
话音未落，整个星河裂隙突然剧烈震颤。
林昭昭的义眼捕捉到裂隙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逼近，像极了父亲实验室那台量子计算机启动时的共鸣频率。
她望着江野被数据流灼穿的机甲手臂，望着暴走孩童眼里逐渐熄灭的光，突然笑了。
"你说闭环需要完美？"她伸手按住江野渗血的脸颊，"可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完美——我会害怕，会软弱，会在深夜躲在机甲里哭；他会暴躁，会冲动，会把修好的零件又摔成碎片。"
星河裂隙里的光雾突然倒卷。
沈夜的U盘在数据流中炸开，黑色能量被金色云团吞噬。
林昭昭后颈的裂痕里，父亲的声音终于清晰："真正的闭环，是允许不完美的人，用不完美的方式，走出完美的困局。"
"所以——"林昭昭的量子云团与江野的机甲能量彻底融合，废墟上空炸开比任何星河都璀璨的光，"我们的答案是：不完美，但活着。"
沈夜的AI少女发出最后一声尖叫，彻底崩解成数据碎片。
林昭昭刚要松口气，却见裂隙最深处突然伸出一只手臂——那不是数据，不是能量，是真正的、带着温度的实体手臂，皮肤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金色，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光雾。
她的机械义眼突然黑屏。
"昭昭？"江野的声音带着担忧，他的机甲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林昭昭望着裂隙中逐渐消失的金色手臂，后颈的裂痕里，基因芯片突然发出蜂鸣——那是父亲设置的最高级警报，只有在"真正的威胁"出现时才会启动。
她抬头看向江野，对方的机甲面罩己经完全碎裂，露出下边带着淤青却依然笑着的脸。
暴走孩童不知何时爬到他肩头，圆手正笨拙地给他擦嘴角的血。
"怎么了？"江野伸手揉她的发顶，像极了记忆里某个身影，"赢了还不高兴？"
林昭昭没有回答。
她望着裂隙中最后一缕光雾消散的方向，听见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机械音，像是什么东西启动前的自检：
"检测到...完美闭环...被破坏..."
"启动...备用方案..."
"目标锁定...林昭昭，江野..."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星河流转处，那只金色手臂的指尖，正缓缓按在某个隐藏的操作界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