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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湖的晨雾像块浸了蜜的棉絮，裹着新麦香漫过青石板。周小核桃蹲在湖边啃糖霜饼，舌尖舔过饼边焦脆处，忽然听见第三块饼渣落地时，芦苇丛里的翠鸟扑棱着翅膀惊飞 —— 那振翅声比寻常鸟鸣多了三分急促，尾音还带着冰面震颤的轻响。他抹了把嘴，指尖沾着的糖霜在晨雾中划出半道弧线，目光掠过湖面倒映的九鼎虚影，落在西南角雾霭深处。铁器摩擦声混着骆驼喷鼻声由远及近，十二只骆驼的蹄铁踩碎薄冰，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冰晶，像极了烤饼出炉时裂开的酥皮。
“阿毛！” 他抬脚踢了踢脚边缩成一团的小乞儿，后者怀里的缺角糖霜饼骨碌碌滚出，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葱油饼 —— 这小子总爱把不同口味的饼叠着吃，美其名曰 “江湖拼饼”。阿毛吸了吸挂着清涕的鼻尖，黑黢黢的手指戳了戳周小核桃腰间晃动的烤饼铲：“核桃哥，你这剑穗子又漏油了。” 木柄缠着的半旧剑穗确实泛着油光，穗子末端的烤炉纹被磨得发亮，那是周小核桃每日揉面时蹭上的葱油与芝麻香，比楚墨留下时更多了分人间烟火气。
“少油多香，这叫‘饼香透穗’，是我周小核桃的独门秘笈。” 他捏了捏阿毛的腮帮子，忽然瞥见小乞儿破袖口露出的红绳 —— 那是去年腊月他用烤饼渣从七秀坊绣娘手里换的平安结，“说吧，又把换饼的钱赌骰子了？” 阿毛吐了吐舌头，撒腿就跑，破草鞋在石板上敲出 “吧嗒吧嗒” 的节奏，活像一串迷你驼铃。
廊下的雪狼小霜还在打盹，蓬松尾巴扫落的饼渣堆成袖珍金字塔，塔尖插着根草茎，像是哪家小孩偷偷摆的 “饼山祭”。周小核桃弯腰揪住狼耳朵，却被小霜反叼住袖口：“松开！再睡你的狼耳朵真要变成糖霜饼了！” 小霜甩着尾巴起身，嘴里叼着块芝麻饼 —— 这畜生偏爱吃烤得半焦的边角料，咬得 “咔嚓” 响，活像在嚼江湖话本里的软骨功高手。
“走啦走啦，带你去见世面！” 他拍了拍小霜毛茸茸的屁股，后者却突然蹲坐不动，琥珀色眼睛盯着湖面倒影。周小核桃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只见九鼎虚影中隐约映出个模糊人影，腰间剑穗与自己的烤炉穗子竟有七分相似。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虚影却化作片烤糊的饼渣，随波漂向雾深处。
拐过街角时，小霜忽然低声呜咽，前爪扒住青石板不肯走。前方码头传来骆驼的惊嘶，三辆胡杨木箱侧翻在冰面上，车轱辘卡在石板缝里，箱体裂开处渗出冰蓝色寒气，裹着七秀坊的月白绣线与铸剑谷的赤红火炭。周小核桃瞳孔骤缩 —— 那些绣线结着冰棱，炭块凝着霜花，分明是被逆纹术法强行冻结的 “护民符” 与 “铸炉灰”。
“哟呵，这不是万年楼的‘烤炉倒转阵’吗？” 他晃了晃烤饼铲，故意用夸张的腔调喊道，“怎么着，你们楼里的老怪物缺糖霜饼吃，想抢我的生意？” 商队首领的弯刀在冰蓝色光墙前寸步难行，刀刃凝着的白霜正顺着刀背往下淌，闻言差点把刀咬碎：“小爷就别开玩笑了！这阵能把烤炉热气倒转成冰气，三个月前风车镇就有人传，逆纹妖人要拿天下烤炉练邪功……”
话音未落，周小核桃己凑近光墙，看见齿轮状的机关核心刻着半拉 “天命” 纹，缺口处焦黑一片，竟与他昨夜烤糊的 “民安饼” 边缘弧度分毫不差。骆驼群焦躁地刨地，蹄下碎冰里嵌着青铜残片，残片边缘的逆纹绣线盘成冰梅状，正是七秀坊禁术 “冰面修罗” 的标记。
“小霜，去咬住头驼缰绳！” 他抄起烤饼铲，铲面映出自己乱糟糟的鬓角 —— 今早母亲苏明雪往他布包里塞星砂绣绷时，还特意用银线在他袖口补了朵麦穗纹，此刻绷面的并蒂莲在雾中泛着微光，花瓣尖端凝着颗露珠，像极了母亲绣花时悬在睫毛上的线头。他忽然福至心灵，将布包里的孜然饼掰成棱形，混着从铸剑谷老炉里偷来的陈年炉灰撒向骆驼群。饼香混着焦气穿透冻雾，头驼突然昂首长鸣，前蹄精准踩中齿轮阵的 “离火位”，冰墙应声出现蛛网状裂缝。
“好样的！比我烤饼时翻铲还准！” 周小核桃冲骆驼竖起大拇指，忽然瞥见头驼鞍上挂着个绣囊，囊面上绣着半朵牡丹，正是七秀坊大弟子叶小绣的独门针法。他眼珠一转，故意提高嗓门：“叶姑娘若是再躲在骆驼群里，可就错过本公子的‘饼渣破阵’好戏了！”
冰墙后传来轻响，月白绣鞋踏碎薄冰，叶小绣抱着绣绷现身，耳尖泛红：“谁要偷看你…… 登徒子！” 她嘴上骂着，指尖却在绷面上飞速走线，逆纹冰梅竟顺着裂缝钻进齿轮阵，与周小核桃撒出的孜然饼渣形成冰火对冲。
光墙开裂的瞬间，小霜己叼着绣绷蹿上齿轮，尾巴卷住周小核桃抛来的孜然饼袋。周小核桃这才看清，母亲的星砂绣绷不知何时多了道逆纹冰梅，银线在齿轮轴孔处织出 “护民” 二字，每针每线都顺着齿轮转动的反方向游走，竟与他翻烤饼子时手腕翻转的弧度一模一样。“原来娘把翻饼九式绣进了绷子里！” 他低声笑，烤饼铲在掌心转出十三道花，铲柄上 “楚墨” 二字被磨得发亮，凹痕里积着经年累月的面粉，像极了父亲铸剑时掌心的老茧。
“周小核桃，接着！” 叶小绣甩出个绣囊，里面滚出十二颗糖霜丸子，“用你的‘饼渣预警术’找找阵眼！” 他接住丸子，忽然闻到淡淡玫瑰香 —— 这丫头竟在丸子里掺了七秀坊的迷香。“美人相赠，岂有不接之理？” 他抛起一颗丸子，用烤饼铲稳稳接住，“不过比起迷香，我更喜欢孜然味的……”
话未说完，丸子突然在铲面炸开，露出里面的纸条：“离火位右三寸，坎水位左七寸，双位齐破。” 周小核桃挑眉，按照指示将孜然饼渣撒向两处，冰墙竟如烤饼般层层裂开。齿轮阵发出 “咯咯” 轻响，冰蓝色光墙逐渐褪成饼渣般的暖黄色。他趁机探手入阵，指尖触到齿轮内侧刻着的纹路 —— 不是机关图，竟是幅烤饼流程图，从揉面、醒发、翻烤到出炉，每个步骤旁都注着 “小火慢焙”“急火起香” 的字样，最后一步画着个咧嘴笑的饼脸，旁边歪歪扭扭写着 “楚墨试作”。
“原来老爷子当年铸剑之余，还在研究烤饼流程图？” 他忍不住笑出声，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父亲楚墨早年总爱用铸剑炉烤饼，炉灰里埋着的全是护民的心思。小霜忽然咬住他裤脚，拖向阵眼处的青铜残片，残片下竟压着半块冻硬的 “护民饼”，饼面焦纹在镜湖水面投出九鼎虚影，中心烤炉纹与他腰间残片共鸣，竟浮现出楚墨的声音：“护民无定式，饼香即剑影……”
骆驼群终于安静下来，头驼用鼻尖蹭了蹭周小核桃手背，吐出块冻硬的糖霜饼 —— 正是阿毛今早掉落的那块。饼面上的糖霜在晨光中融化，竟显出半朵并蒂莲的纹路，与他布包里的星砂绣绷遥相呼应。叶小绣不知何时凑近，绷面银线轻轻勾住他剑穗：“喂，你的穗子缺根线，本姑娘勉强帮你补上……”
“叶姑娘这是要与我‘穗绷定情’？” 周小核桃故意凑近，见她耳尖红得快滴出血来，才笑着退开，“不过说到缺线 ——” 他掏出从铸剑谷顺来的半根银线，正是母亲绣绷上的同款，“不如咱们玩个游戏？你用逆纹，我用顺纹，看谁先把这穗子补完？”
叶小绣瞪他一眼，指尖却己开始走线。周小核桃趁机往她绣绷里塞了颗葡萄干 —— 这是从西域商队木箱里顺的，甜滋滋的正好配她此刻的恼意。两人指尖在剑穗上交错，忽然听见小霜低吠 —— 远处雾中浮现三道人影，为首者腰间挂着青铜齿轮，正是万年楼的标记。
“小核桃，带着商队先走！” 叶小绣甩出绣绷，逆纹冰梅在雾中绽开，“我断后！” 周小核桃却一把拉住她手腕：“断后多无聊？不如咱们玩个更刺激的 ——” 他掏出阿毛偷藏的烟花饼，往齿轮阵残骸里一丢，“看好了，这叫‘饼渣炸阵’！”
烟花饼在阵眼处炸开，饼渣混着星砂银线飞向空中，竟组成 “护民” 二字。万年楼三人组惊退半步，周小核桃趁机抄起烤饼铲，铲面反射的晨光刺得对方睁不开眼：“记住了，镜湖周小核桃，卖饼不卖身，下次再敢冻我的烤炉，就请你们尝尝我的‘糖霜封喉’饼！”
叶小绣差点笑出声，绷面银线却丝毫不乱，缠住对方兵器甩向湖面。九鼎虚影中，楚墨的声音再次响起：“甜咸共济，可破逆纹……” 周小核桃灵光一闪，将仅剩的甜饼与孜然饼混在一起捏碎，撒向三人组 —— 甜香混着辛香，竟比迷香更让人头晕。
“你…… 你怎么能把甜饼和孜然饼混在一起！” 其中一人捂着鼻子后退，“这味道太邪门了！” 周小核桃挑眉：“江湖拼饼，越邪门越香！就像我和叶姑娘这样 ——” 他话未说完，叶小绣己用绷线勒住他脖子：“再胡说八道，本姑娘就用绣绷封了你的嘴！”
万年楼三人组趁乱逃走，周小核桃揉着脖子笑：“叶姑娘这是心疼我了？” 叶小绣白他一眼，转身走向商队，却不小心被碎冰滑倒。周小核桃伸手扶住她腰肢，触到绷带上缠着的暖炉 —— 原来她为了破阵，竟将七秀坊的暖香炉绑在腰间驱寒。
“登徒子！” 叶小绣甩开他的手，却将暖炉塞进他怀里，“拿去！别冻死了没人赔我的绣绷！” 周小核桃嗅着暖炉里的玫瑰香，忽然想起母亲的话：“江湖冷暖，全在人心。” 他攥紧烤饼铲，望着齿轮阵核心处露出的青铜基座，上面刻着半行小字：“天命不可违，民安方可期。”
小霜蹲在齿轮阵残骸上，尾巴扫出个 “北” 字，远处镜湖的冰面传来细碎的开裂声，像是春天正在冲破寒冬的封锁。周小核桃忽然想起老说书人烟杆上的羊皮地图，边角的朱砂痣此刻正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母亲鬓角那颗永远温热的红痣。他摸了摸腰间的剑穗，又看了看叶小绣远去的背影，忽然咧嘴一笑 —— 这江湖的烤炉之争，才刚刚开始，而他周小核桃，有的是办法让饼香飘满塞北。
“走啦小霜！” 他拍了拍狼背，“咱们去烤馕居补个回笼觉，顺便给叶姑娘烤块玫瑰饼 —— 要加双倍糖霜的，甜死她！” 小霜叼着半块饼渣甩尾巴，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像是在附和。晨雾渐散，镜湖水面倒映着初升的太阳，周小核桃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烤饼铲在肩头晃出个漂亮的弧，活像江湖话本里刚出道的少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