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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的潮气渗进半山别墅区的每道缝隙，江筱红的 Jimmy Choo 雨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响。玄关处的博古架上，茅台年份酒在射灯下泛着琥珀光，与林新高身上的汽修服形成刺目对比 —— 他右肩还沾着今早抢修货车时的机油，在 Prada 墙纸上印出灰黑色的星点。
“又来要学费？” 江筱红扯下爱马仕丝巾，铂金包砸在雕花鞋柜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扫过丈夫手中的缴费单，两万八千块的数字在香奈儿墨镜镜片上晃了晃，像枚微不足道的硬币，“不是给你办了副卡？随便刷。”
林新高的指节捏得发白，缴费单边缘被撕出毛边：“老师说儿子上课总走神，作业本上全是‘妈妈’的铅笔字...” 他忽然噤声，盯着妻子无名指上新换的五克拉钻戒 —— 那是昨晚赵主任送的 “批文贺礼”。
江筱红冷笑一声，从鳄鱼皮钱包抽出张百万支票，指尖的丹蔻刮过纸面：“拿去，多的给儿子报两个补习班 —— 别让他像你一样没出息。” 支票在空中翻转，鎏金的 “丽丝控股” 水印刺痛林新高的眼，他想起七年前在汽修厂打三份工凑女儿学费的冬夜，妻子跪在拆迁办门口的膝盖正渗着血。
“你以为钱能解决所有问题？” 林新高的怒吼震得水晶吊灯轻颤，支票在他掌心碎成两半，“儿子要的是你！是那个会给他缝书包、会陪他看动画片的妈妈！” 碎纸片落在江筱红脚边，她看见丈夫眼底的血丝，像极了拆迁现场工人熬红的眼睛。
就在这时，楼梯拐角传来书包带滑落的声响。七岁的林阳躲在扶栏后，数学试卷的 38 分在阴影里洇成灰紫色的团，奥特曼 T 恤的领口松垮，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胎记 —— 那是江筱红曾用口红盖章的 “小月亮”。
“妈妈...” 孩子的声音像被雨淋湿的纸，“是不是只喜欢会赚钱的孩子？” 他攥着试卷的手背上，还留着昨天手工课被剪刀划破的伤痕，贴着她从日本带回来的卡通创可贴。
江筱红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看见儿子书包上的补丁 —— 三年前她在机场候机时随手缝的，蓝色线脚穿过小熊图案，针脚歪歪扭扭，当时女儿还笑她 “像被狗咬过”。此刻那补丁被磨得发白，边缘的线头倔强地翘着，像孩子伸向她却总被推开的小手。
“阳阳，先回房间。” 林新高想去抱儿子，却被江筱红抬手拦住。她蹲下身，DIOR 高定裙装的鱼尾摆拖在地上，昂贵的刺绣蹭到楼梯间的积灰。儿子本能地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博古架，景德镇青瓷瓶晃了晃，险些跌落。
“让妈妈看看试卷。” 江筱红的声音突然柔软，指尖轻轻拂过儿子眼角的泪痕。孩子愣住了，这是妈妈三个月来第一次碰他。试卷上的红叉刺得她眼眶发烫，却在看见 “家长签名” 栏时，心如刀割 —— 那里有儿子自己描的 “江筱红” 三个字，笔画颤抖，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尾巴，像道未干的泪痕。
“妈妈错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伸手去摸儿子的头，却被他下意识躲开。林阳盯着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上周他想摸时，被保姆阿姨喝止的 “妈妈的宝贝”。
“你从来都不回家。” 孩子的控诉像针尖，扎进江筱红的心脏，“老师问我妈妈做什么的，我说她是超人... 可是超人为什么总在手机里？”
玄关的挂钟突然敲响，十二声钟响里，江筱红想起女儿七岁时也问过同样的问题。那时她还在开美容院，每天关店后都会给女儿编辫子，听她讲幼儿园的故事。现在，女儿的辫子长到腰间，却再也不让她碰。
林新高弯腰捡起地上的支票碎片，忽然发现其中一片恰好遮住了 “百万” 的数字，只剩下 “8888”—— 多讽刺，像极了昨晚海鲜舫那只澳洲龙虾的标价。他想起刚才在车库看见的宝马 M6，后座堆满未拆封的奢侈品礼盒，却没有一件是给儿子的。
“明天我去学校。” 江筱红站起身，爱马仕雨靴碾过支票碎片，“以后每周三我接阳阳放学。” 她说得很慢，像是在背诵一份商业合同，却在看见儿子眼中闪过的惊喜时，喉咙突然发紧。
林阳怯生生地伸出手，又迅速缩回：“妈妈能陪我拼乐高吗？就是你上次买的那个... 宇航员套装。” 江筱红这才想起，那盒乐高还躺在储藏室，包装上的封条从未拆开。她点点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以免自己哭出来。
暴雨在此时倾盆而下，雨点砸在落地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江筱红望着雨中的花园，自动喷灌系统正在给草坪浇水，水珠落在儿子的补丁书包上，晕开细小的水痕。她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漏雨的出租屋，林新高用塑料布裹着女儿的作业本，在雨里狂奔，而她攥着凑来的学费，跪在拆迁办门口，心里想的只是 “不能让孩子像自己一样吃苦”。
现在，她终于让孩子远离了贫穷，却也让他们失去了妈妈。
“我们一起看动画片好不好？” 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七年前的温柔。林阳的眼睛亮了，像破云而出的阳光。林新高别过脸去，偷偷抹了把眼角的泪。江筱红伸手握住丈夫的手，感觉到他掌心的老茧 —— 那是修了十年汽车留下的印记，比任何珠宝都珍贵。
手机在这时震动，冯来笑的消息跳出来：“赵主任说晚宴定在西季酒店。” 江筱红删除消息，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她看着儿子蹦蹦跳跳去拿动画片光碟，书包上的补丁在灯光下微微发亮，忽然觉得，有些东西比权力和金钱更重要，比如眼前这个带着补丁的小书包，比如丈夫掌心的温度，比如孩子眼中重新燃起的星光。
雨渐渐停了，一缕阳光穿过云层，落在玄关的全家福上。照片里的江筱红抱着女儿，林新高抱着儿子，背景是他们第一套按揭房的客厅。那时的她穿着淘宝买的连衣裙，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江筱红轻轻抚过相框，指尖停在自己七年前的脸上。她忽然明白，真正的富有，从来不是银行卡上的数字，而是能让孩子笑着扑进怀里的温暖，是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的烟火气，是那些被她遗失在追逐财富路上的简单幸福。
“妈妈，快来！” 林阳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江筱红转身，看见儿子正举着动画片光碟，林新高己经在沙发上腾出了位置，旁边放着她三年前缝的补丁书包。她走过去，坐在他们中间，感受着丈夫的肩膀和儿子的温度，忽然觉得，这个曾经被她忽略的家，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窗外，彩虹正在升起，洒下的光芒里，江筱红看见儿子书包上的补丁，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 也许，一切还来得及重新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