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村头的公鸡还没打鸣。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混合着刻意压低的呼喝声,如同滚雷般碾碎了向阳大队清晨的宁静!
“快!跟上!别让人跑了!”
“包围起来!前后都堵死!”
十几条穿着藏蓝色制服、戴着红袖章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在朦胧的晨光中,气势汹汹地首扑后山沟!为首的王铁军脸色铁青,眼神凌厉如刀,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折起来的纸条——那是天没亮就被人塞进他门缝的匿名举报信,上面清晰地写着:向阳大队后山沟,破窑洞,有人长期搞投机倒把,制作贩卖食品,规模不小!
带路的,正是市管队的刘三,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邀功的谄媚:“队长!就是前面!错不了!我踩过点,那味儿,隔老远都能闻到!”
队伍后面,还跟着两个穿便装的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伸着脖子张望——是苏小玲和赵志强!苏小玲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恶毒,赵志强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算计,仿佛在等待一场精心导演的好戏开场。
一行人很快冲到窑洞前。洞口依旧被荆棘半掩着,里面黑黢黢的。
“冲进去!”王铁军一声令下!
两个年轻队员立刻上前,粗暴地劈开荆棘,当先冲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手电筒的光柱在昏暗的洞内乱晃!
然而——
光柱扫过之处,只有空荡荡的、散发着泥土腥气的空间!洞内干干净净,别说锅灶、豆干、笋丝,连一点柴火的灰烬都看不到!只有冰冷的石壁和地上散落的几片枯叶!空气中,别说的食物香气,连一丝烟火气都无!只有陈年的土腥霉味!
死寂!绝对的死寂!
冲进去的队员们都愣住了,手电光柱茫然地晃动着。王铁军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铁青中透着难以置信的怒意!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子般刺向刘三!
刘三脸上的兴奋和谄媚瞬间僵住,变成了错愕和惊恐:“不...不可能啊!队长!昨天...昨天我还闻到味儿了!就在这洞口!辣笋丝的味儿!错不了!”他慌慌张张地冲进去,像没头苍蝇一样西处乱翻,甚至趴在地上嗅着,却只闻到冰冷的泥土味。“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躲在树后的苏小玲,脸上的兴奋瞬间冻结,变成了错愕和慌乱!她明明看到她们进进出出!明明闻到那勾人的香味!明明拔到了那带着特殊辛香的野葱!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她下意识地看向赵志强。
赵志强镜片后的眼神也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即被更深的阴鸷取代。他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那个空荡荡的窑洞,仿佛想从里面看出花来。
就在这时,溪水下游方向,传来一阵泼水声和妇人说话的声音。
“...这桶可真难洗,沾了泥巴了...”
“...是啊,挖点野菜也不容易,跑这么远...”
王铁军眼神一厉,立刻带人循声过去。只见小溪边,张婶、李秀兰和王春梅三人,正蹲在石头上,费力地刷洗着几个沾满湿泥的旧木桶和背篓。她们裤腿卷着,鞋子上沾满了泥巴,身边散落着一些刚挖的、还带着湿泥的荠菜和蒲公英。看到突然出现的市管队,三人都吓了一跳,脸上露出真实的惊愕和茫然。
“你...你们干啥的?”张婶壮着胆子问,声音有些抖。
王铁军锐利的目光扫过她们沾满泥巴的裤腿、鞋子,以及那些湿漉漉的木桶和篓子,还有旁边那堆刚挖的野菜。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挑不出一点毛病。
“大清早跑这儿来干什么?”王铁军沉声问。
“挖...挖野菜啊,同志!”王春梅低着头,小声道,“家里没菜了...后山近处都挖光了,就...就走到这沟里来了...桶和篓子弄脏了,顺便洗洗...”
“挖野菜?”刘三不死心,冲到她们洗刷的木桶边,拿起一个凑到鼻子底下使劲嗅,又翻看篓子,里面除了湿泥和几片野菜叶子,空空如也!只有溪水的清新气息和泥土的味道。
“刘三!你闻到什么了?!”王铁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没...没有...”刘三哭丧着脸,彻底蔫了。
王铁军的脸色己经黑如锅底。他猛地转身,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视着周围寂静的山林沟壑,最后落在那空荡荡的窑洞上。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在胸腔里燃烧!匿名举报?踩点?人赃并获?到头来,是一场空!一场精心策划却砸了自己脚的闹剧!
他凌厉的目光猛地射向躲在树后、脸色煞白的苏小玲和赵志强!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那冰冷的审视,让苏小玲如坠冰窟,下意识地往赵志强身后缩。
“收队!”王铁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他看也不看刘三和树后那两人,带着满腔怒火和憋屈,转身大步离开。市管队员们面面相觑,垂头丧气地跟上。
一场声势浩大的突袭,最终以扑空和尴尬收场。只留下空寂的山沟,哗哗流淌的小溪,以及树后面如死灰的苏小玲和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的赵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