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呜咽,拍打着顾家破旧的窗棂,如同不安的鼓点。灶膛里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映照着屋里几张凝重如铁的脸。
“...苏小玲在沟口转悠,还拔了野葱?”苏晚晴的声音冷得像冰凌,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王春梅带来的消息,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坐实了苏小玲的恶意和即将到来的风暴。
“千真万确!”王春梅用力点头,脸色煞白,“俺躲在石头后头看得真真的!她拔了一大把,还凑到鼻子底下闻了又闻!那眼神...毒得很!”她模仿着苏小玲当时的样子,让张婶和李秀兰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窑洞...怕是保不住了。”张婶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她肯定闻出来了!晚晴,咱咋办啊?市管队要是来了...”
“慌什么!”苏晚晴猛地站起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瞬间压下了屋内的慌乱。她走到灶台边,拿起水瓢舀起一瓢凉水,仰头灌下大半,冰冷的液体让她因愤怒和紧迫而灼烧的头脑瞬间清明。
她目光如电,扫过惊惶的三人:“听好了!窑洞,立刻放弃!里面的东西,能带走的今晚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地掩埋,痕迹抹干净!一粒豆子,一片笋衣都不能留下!”
“啊?埋...埋了?”李秀兰心疼地看着灶台边刚炒好的一盆红油笋丝。
“埋!”苏晚晴斩钉截铁,“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张婶,你带李嫂子和王嫂子,现在就去!动作要快,手脚要干净!记住,你们今晚是去后山挖野菜迷了路,啥也没干!明白吗?”
“明...明白!”三人被苏晚晴眼中的决绝镇住,重重点头。
“顾卫东,”苏晚晴转向一首沉默坐在阴影里的男人,“你护着她们去,盯着点尾巴。”
顾卫东没说话,只是拿起倚在墙角的柴刀,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如同无声的承诺。
“那你呢?”张婶不放心地问。
“我留下。”苏晚晴眼神幽深,“等‘客’上门。顺便,给苏小玲备份‘大礼’!”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寒意凛冽。
张婶三人不敢耽搁,立刻动手。将己经做好的成品豆干、笋丝、萝卜糕分装进几个旧瓦罐,用破麻袋裹好。又将磨盘、大铁锅这些笨重但关键的工具,用枯草树枝掩盖着,深埋在窑洞附近一处隐蔽的洼地里。顾卫东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无声地游弋在周围,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李秀兰和王春梅则拿着树枝,仔细地将洞内外的脚印、柴灰痕迹清扫干净,撒上枯叶。
苏晚晴独自留在小院里。她没有点灯,就着稀薄的月光,走到墙角堆放杂物的地方。她搬开几捆柴禾,露出下面一个不起眼的破瓦罐。掀开盖子,里面不是粮食,而是厚厚一沓用油纸仔细包好的毛票和几块“大票”,还有一个小小的、用红布包着的硬皮笔记本——这是她的“账本”和应急金库。
她只从里面数出五块钱,贴身藏好。剩下的,连同笔记本,重新包好,塞回瓦罐深处,用柴禾盖严实。做完这一切,她回到屋里,坐在冰冷的炕沿上,闭上眼睛,像一尊沉入深潭的石像,静静等待着。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添几分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外传来极轻微的、如同狸猫落地的声响。苏晚晴猛地睁开眼,黑暗中,她的眸子亮得惊人。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顾卫东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办妥了。窑洞,空了。”他言简意赅,声音低沉。
苏晚晴紧绷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她点点头:“好。等着吧,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