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工位前,屏幕上的方案文档刺得眼睛生疼。客户第七次驳回的邮件还摊在窗口,红色未读标记像道新鲜血痕。小张端着咖啡从背后晃过去,压低声音:“李魔头刚才打电话跟客户吵起来了,你小心点。”
我攥着鼠标的手沁出冷汗,忽然听见身后皮鞋敲地的脆响。李明阴影笼罩过来时,我闻见他袖口残留的雪茄味——这味道上回出现,还是上个月他当众撕碎预算表那天。
“林悦,进来。”他转身时衣摆带起阵风,吹得我桌上便签纸哗啦啦翻飞。我盯着他后颈那道月牙形疤痕,那是去年酒会他替挡酒瓶留下的,此刻在日光灯下泛着青白。
他反手锁上门,从抽屉抽出份文件甩在桌上。我瞥见标题“智能手环3.0概念方案”,心脏突然漏跳一拍——这不就是上周我偷偷塞进他信箱的提案吗?当时还怕被骂异想天开,连署名都没敢留。
“客户要颠覆性创意。”他指尖敲着文件第三页,“你写的‘情绪可视化光带’,虽然幼稚,但……”他突然噎住,喉结滚动两下才继续,“但比设计部那帮废物强十倍。”
我喉咙发紧,想起小李昨天在茶水间说的话:“李总最恨天马行空,上次提案会他把投影仪都砸了。”可此刻他竟从西装内袋掏出支钢笔,在方案空白处画了个扭曲的圆圈:“这里加段全息投影演示,客户女儿不是学交互设计的吗?投其所好。”
门突然被撞开,小李抱着设计板闯进来,耳钉在日光灯下闪成冷光:“李总,您说的情绪光带根本做不出来!现在改方向等于推翻整个视觉体系……”他话没说完,李明抄起桌上的概念机模型砸过去。
“做不出来就滚!”模型在墙上撞出清脆的响,零件散落一地。小李脸色煞白,我慌忙站起来打圆场,却见李明突然弯腰捡起块电路板,手指在芯片上轻轻:“二十年前我在深圳关外,用烙铁焊过比这还糙的板子。”
他转身打开保险柜,取出个泛黄的笔记本扔给我。扉页上“1998年深圳电子展获奖作品”的字迹己经褪色,内页贴满手绘电路图,边角处密密麻麻批注着“客户说太丑”“重新画”“还是不行”。
“知道为什么留你到现在?”他突然扯松领带,这个动作让我想起电梯里那次,“你上周交的方案里,给养老模式加了跌倒预警功能——现在满大街智能设备都在比谁屏幕大,就你想到给独居老人装个保命按钮。”
小李突然抓起我的方案冲向设计室,耳钉在走廊尽头晃成一道冷光。李明从抽屉摸出包软中华,点燃时火苗在他眼底跳了跳:“去帮帮他,顺便……”他顿了顿,把燃烧的烟头按灭在咖啡杯里,“顺便告诉那小子,要是能做出情绪光带效果,我给他申请专利。”
我站在设计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声。透过磨砂玻璃,看见小李正把我的手绘草图投射到大屏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在他笔下渐渐舒展成流畅的光带。当第一缕模拟蓝光在屏幕上亮起时,我忽然明白李明保险柜里那本旧笔记的真正重量——原来所有被骂“异想天开”的夜晚,都是为等待某个同样被骂过的人,来点燃这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