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冻骨与钝刀
腊月。寒风像钝刀子刮过山岭。
积雪很深,压弯枯死的灌木。白茫茫一片。
远处传来饿狼的嗥叫,瘆人。
“噗——”
陡峭山崖落下个黑影,砸进深谷雪堆。
积雪西溅,砸出个坑。
陈乐,代号“渡”。二十一世纪的冷血杀手。
意识在剧痛和冰冷里浮沉。最后的记忆:高楼天台碎裂的玻璃,目标惊恐的瞳孔,下坠的风声。
任务失败?不重要了。
左肋大概断了几根。右腿撕裂般疼。额头流血,糊住眼睛。
还有……身边冰冷的触感。他的狙击弩,“惊鸿”。精钢的弩身,冰凉的瞄准镜,紧贴手臂。
这是死亡地狱里唯一熟悉的物件。
不能死。念头像冰锥刺穿混沌。
他用力想翻身。雪水立刻灌进脖子。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失温。失血。还能撑多久?五分钟?十分钟?
视线模糊前,远处山梁,有个小黑点在动。
……
清溪村。
小山村裹在严寒和饥饿里。泥土坯房子低矮破败。屋顶压着厚雪。
空气里有股牲口粪味混着柴烟。
林老实背着半篓草药,深一脚浅一脚走回村。他是个采药人,手艺一般,运气差。勉强养活自己和一个傻闺女秀儿。
“爹!爹!”清脆带点傻气的喊声。
村口,穿着臃肿灰棉袄的姑娘,脸蛋冻得通红,头发用布条扎着,冲他挥手。林家傻女,林秀儿。
“秀儿,进去!风大!”林老实加快脚步。
秀儿咧嘴笑,跑过来帮他卸背篓:“爹挖草草了!好!”她翻着篓子里品相不好的根茎,一脸简单快乐。
“嗯,换几个铜板。”林老实搓着冻僵的手进屋。土房子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小火塘只燃着几块半湿的柴。
秀儿掏出个捂着的烤红薯塞给他:“爹,吃!”
红薯有点凉了。林老实心里发酸,掰开,大的那半塞回秀儿手里:“乖,一人一半。”
院外一阵喧闹哄笑。几个闲汉围着村长的傻儿子林柱子。柱子正对着林老实家方向傻笑,流口水。
“傻柱,看啥?又看上老林家傻秀儿了?”一个闲汉推他。
“嘿嘿…秀儿…好看…”柱子含糊不清。
“好看个屁!跟你倒是天造地设!”另一人附和。刺耳哄笑响起。
林老实脸涨红,拳头攥紧,手背青筋毕露。想冲出去骂。看看身边捧着红薯傻吃的秀儿,胸口的怒气又泄了。他默默拿起柴刀去院角破棚里劈柴。
“砰!砰!”劈柴声沉闷。
秀儿坐在门槛,小口吃红薯,眼睛望向远处灰山,目光清澈又空。
林老实劈累了,拄刀喘气。看看远处雪路,心里空。今天草药少,不够抓药。想起药铺掌柜的刻薄脸,开春的口粮…疲惫压弯了腰。
秀儿歪头看他:“爹,不高兴?”她起身够他眉头,“爹不皱,秀儿唱歌!”不管不顾哼起跑调小曲。
林老实看着闺女傻样,重重叹气。认命吧。活着,拉扯大傻闺女,就是命。
远处山坡,积雪滑落。一道歪扭的拖痕,指向山谷深处。离清溪村,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