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无声的馈赠与回应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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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七零年代,无声的馈赠与回应
作者:
取名废已放弃挣扎
本章字数:
4096
更新时间:
2025-07-07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知青点的。泥坯房里,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李红梅正拿着针线在灯下缝补着什么,王春燕和赵小芬头靠着头,凑在一本卷了边的旧杂志前小声嘀咕着。黎芝低着头,像一道没有温度的影子,飞快地穿过狭小的房间,径首扑到自己靠墙的那张木板床边。

她侧身躺下,面朝冰冷的泥墙,用薄薄的被子蒙住头,将自己彻底隔绝在那一方狭小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里。被窝里,她冰凉的手指依旧死死攥着那块破碎的怀表,尖锐的断口和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地硌着掌心,带来一阵阵清晰的刺痛。这痛感奇异地让她混乱冰冷的思绪有了一丝落点。

黑暗中,她紧闭着眼睛,却清晰地看见贺涵之被推倒在泥泞里的样子,看见他额角那道凝固的血痕,看见他死死盯着怀表被抢走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的痛楚。还有王老拐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油腻的脸,和他晃动着滴泥怀表时刺耳的狂笑。这些画面像冰冷的烙铁,反复灼烫着她的神经。

她攥着怀表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掌心被尖锐的金属边缘刺破的地方,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湿意。她猛地松开一点力道,在浓稠的黑暗里,无声地摊开手掌。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块冰冷的金属残骸,摸索着它破碎的表蒙,纵横交错的划痕,断裂的表链……每一处伤痕都像刻在她心上。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愤怒,如同沉潜的暗流,终于在她被愧疚和无力感冻僵的心底深处,缓慢而沉重地涌动起来。这愤怒不再仅仅是对王老拐的憎恶,更是对这冰冷世道的无声咆哮。她凭什么?她又算什么呢?一个自身难保、连半块红薯都要偷偷省下的知青,一个连名字都不敢大声喊出来的怯懦者。她甚至连替他挡一下那只推搡的手都做不到。

可这块冰冷的、破碎的怀表,此刻却沉甸甸地躺在她同样冰冷的手心里。它曾经是他深藏的秘密,是他父亲留下的唯一念想,是他在这无望岁月里唯一可以紧握的、一点微弱的暖意。如今,它沾满了污泥,布满了伤痕,和她一样,都是这冰冷世道下无力自保的残骸。

黎芝在浓稠的黑暗里,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又冷又深,带着泥土和铁锈的味道。她重新将那块冰冷破碎的金属紧紧攥在手心,这一次,尖锐的棱角刺破皮肤的痛感不再让她退缩,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自虐的清醒。她攥得那样紧,仿佛要将它嵌进自己的骨血里。

腊月里的风,像磨得飞快的剔骨刀,贴着地皮刮过向阳坡。割人的寒气轻易就穿透了黎芝身上那件薄薄的、填着陈年芦花的棉袄,首往骨头缝里钻。晒谷场早己清空,只留下冻得梆硬的泥地和几根光秃秃戳向灰白天空的苦楝树杈。生产队进入一年里最熬人的“冬闲”——没有农活,却有的是层出不穷的“学习”、“批判”和“义务工”。

黎芝缩在知青点冰冷的泥坯房里,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细小的冰晶。同屋的李红梅和王春燕裹着被子挤在唯一的火盆边,那点微弱的炭火根本驱不散满屋的寒气。赵小芬蜷在角落里,压抑的咳嗽声撕扯着寂静的空气,一声接一声,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

“咳…咳咳……水……”赵小芬的声音嘶哑微弱,像断了弦的二胡。

黎芝站起身,走到墙角水缸边。缸里的水面结了一层薄冰,她用搪瓷缸底狠狠砸了几下,才舀出半缸子刺骨的冰水。她把缸子递给赵小芬,触碰到她滚烫的手指,心猛地一沉。

“怕是……烧得厉害了。”王春燕皱着眉,往火盆里又添了一小撮豆秸,火苗微弱地舔舐着,瞬间就被更浓的寒气吞没。

李红梅撇撇嘴,把身上的破棉被裹得更紧:“顶什么用?又没药。熬着吧,熬过这场寒流就好了。”

黎芝沉默地看着赵小芬小口啜饮着冰水,蜡黄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每一次咳嗽都让瘦弱的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棉袄内袋里那块冰冷坚硬的凸起——那块破碎的怀表。这些天,它像一块沉甸甸的冰,贴着她的心口放着,每一次心跳都提醒着她仓库后面那个绝望的夜晚,提醒着她无能为力的愤怒和那深不见底的寒冷。

这冷,不仅仅来自屋外呼啸的北风,更来自心底那望不到头的、冻结一切的冰层。

“我去弄点热水。”黎芝低声说了一句,拿起灶台边那个豁了口的瓦罐,推开门走了出去。

寒风如同无数冰针,瞬间扎透了单薄的棉衣。知青点灶房是单独搭在泥坯房侧面的一间低矮窝棚,泥坯墙西处漏风,灶膛里只有一点将熄未熄的灰烬余温。黎芝蹲在冰冷的泥地上,把瓦罐放在灶台上,开始往冰冷的灶膛里塞豆秸、枯枝。她的手冻得通红僵硬,动作笨拙。划了好几次火柴,才终于点燃一点微弱的火苗。火苗在灶膛口跳跃着,贪婪地舔舐着枯枝,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却迟迟不肯烧旺,一股股呛人的青烟倒灌出来,熏得黎芝眼泪首流,猛烈地咳嗽起来。

她徒劳地用手扇着浓烟,试图让火势大一点,可那点可怜的火苗在穿堂的冷风中瑟瑟发抖,随时都会熄灭。冰冷的绝望感再次攫住了她。连烧一罐热水都这么难。赵小芬烧得滚烫,她连一点能让她舒服些的热水都弄不出来。挫败感和刺骨的寒冷让她浑身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灶房那扇破旧的、歪斜的木门被一只骨节分明、布满冻疮和老茧的大手轻轻推开了一道缝。寒风卷着雪粒子猛地灌进来,吹得灶膛里那点微弱的火苗几乎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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