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凭怒发冲冠,但胡亥已经下令,阮凭也只能满心郁气的拱手:“臣,南海大营副将阮凭,拜见陛下!”
阮凭恭敬守礼的模样与赵佗形成了鲜明对比。
胡亥满脸欣然的连连点头:“阮凭?”
“好义士!好将军!”
同时胡亥立刻穷搜脑海,却想不到这人究竟是谁。
李斯见状沉声道:“令尊阮翁仲乃是闻名天下的长人(特别高)悍将。”
“虽是越人,却主动投秦,随将军蒙恬北伐,威震匈奴,以军功被封为裨将军,最终战死临洮。”
“始皇帝甚爱令尊之勇,特为令尊铸铜像,置于咸阳宫司马门外。”
“阮副将身为阮翁仲之子,焉能谋逆?!”
阮凭连声解释:“臣并未谋逆,臣此来是为护驾!”
“陛下!”
“有贼子杀害了郡尉任嚣!”
李斯看向胡亥,胡亥赶忙道:“爱卿不知,郡尉任嚣有心谋逆,实乃逆贼!”
阮凭愕然。
难道说任嚣为自己修筑陵墓的事被朝廷发现了?
阮凭心头唏嘘,无奈拱手:“陛下英明!”
“臣不明真相便擅率麾下擅闯陛下行营,臣麾下将士皆是听从臣令,此罪皆臣之罪也!”
“臣请陛下治罪!”
胡亥快步上前握住阮凭的手,诚恳到近乎于恳求的说:“爱卿此来是为护驾而来,朕自然不罪。”
“爱卿忠勇,有乃翁之风,朕欲拜爱卿为将军,不知爱卿意下何如?”
阮凭:……臣能说臣不愿意吗?
如果有的选,阮凭更希望能追随扶苏,与扶苏共赴扶苏与嬴政的三年平胡之约,像他的父亲阮翁仲一样战死在草原上。
即便胡亥表现出了礼贤下士,阮凭也没兴趣随胡亥去打一场毫无意义的仗!
胡亥脸上的笑容缓缓转冷:“爱卿,不忠于朕乎?”
胡亥表情的转变逃不过阮凭的目光,项羽和赵佗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更是让阮凭了然。
如果他不俯首,今日前来护驾的将士全都得死!
轻声一叹,阮凭不得不躬身道:“臣,愿为陛下效死!”
胡亥这才满意颔首:“善!”
“甚善!”
但阮凭回答之前的犹豫还是在胡亥心里种下了一个疙瘩。
赵佗、吕鱼等人更是尽皆心生不满,看向阮凭的目光多了几分杀意。
李斯看着身边这群同僚,心头轻叹。
得赵佗、吕鱼、阮凭等人支持,岭南大营已落入胡亥手中。
初入岭南仅只一日,李斯就完成了他的目标。
但赵佗等人的入朝却也让朝中矛盾愈发尖锐,处于随时都可能爆发的边缘。
而解决矛盾最好的方法,就是转移矛盾!
没等赵佗攻讦阮凭,李斯当即出列拱手道:“今岭南景从,臣为陛下贺!”
“然,贼子扶苏却亦已得关中地。”
“臣谏,即刻传诏天下,令各地官吏勤王护驾,再下求贤令,以此得天下人云集响应。”
“再留忠臣镇守岭南,以岭南为后方,由陛下亲率岭南兵马出五关,讨逆除贼!”
外客群体一直都是李斯在秦廷的核心势力。
如今赵佗、阮凭持重,李斯急需召集外客,来巩固他在朝中的影响力!
胡亥的目光却是看向任嚣的尸首,声音难掩担忧:“相邦此策,会不会有些太急了?”
“朕以为,还是应当先掌控岭南,再趁岭北动乱之机,得渔翁之利!”
任嚣死后,胡亥反倒是更觉得任嚣所言有理了。
李斯心生无奈,却又有些庆幸于果断杀死了任嚣,当即拱手道:“今贼子扶苏虽窃据咸阳、自封皇帝,但贼子扶苏终究手无玉玺、未得民心。”
“现在,就是吾等良机!”
“贼子扶苏借吏试大抡天下才,又将这些贤才安插在天下各地。”
“只要给扶苏喘息之机,扶苏定会传诏新吏,并借新吏之力掌控天下。”
“仅以岭南之力,何以抗天下?”
“臣谏陛下从速出兵,迟则生变!”
赵佗更是直言道:“天下人皆闻扶苏仁名。”
“若是陛下不出兵,天下人何以知扶苏乃是逆贼?”
“天下何以乱?又何来的鹬蚌相争?”
“陛下若不出兵,只能坐视贼子扶苏全取天下!”
冯去疾也拱手一礼道:“臣附议!”
在从速出兵这件事上,除阮凭不曾表态外,各方势力竟是达成了一致。
他们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支持胡亥,不是为了跟胡亥一起在岭南吃荔枝的。
而是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
众人的劝谏也终于说动了胡亥。
胡亥沉吟思虑间颔首道:“诸位爱卿所言,有理!”
“就依诸位爱卿所谏!”
“烦请相邦代朕拟诏,传诏天下寻忠臣义士臂助。”
“烦请国尉代朕调兵遣将,迅速兵出五关。”
胡亥右手攥紧成拳一挥:“讨逆除贼。”
“夺回属于朕的天下!”
群臣齐齐拱手,正声高呼:“唯!”
加盖大印的诏令被一名名骑士带出五关、奔赴天下,犹如一枚枚石子般在天下间砸出层层波澜。
闽中郡。
闽中君长无诸双眼猛的一亮:“此果真为陛下诏令乎?”
令本官兵出闽中去勤王?
还有这等好事?!
骑郎中将项悍将手中诏令翻转,显露出其上大印,正声道:“此自然为陛下诏令!”
“唯加盖陛下玉玺之诏,方才是陛下诏令。”
“若未加盖陛下玉玺,皆非陛下诏令。”
“君长身为闽中郡君长,理应不会不知此律。”
项悍的音量变小,声音更多了几分诱惑:“闽越王难道想一辈子都顶着君长的称呼吗?”
“闽越王,天生为王!”
越国灭亡后,越王勾践的后裔便各奔东西,或称王或称君,而其中势力最大的便是移居闽地的闽越王无诸。
秦灭六国之际,无诸没有丝毫犹豫的当场滑跪、自废王号,更是率其麾下协助秦军剿灭境内越人,由此被嬴政视作表率。
在秦军于瓯越折戟后,嬴政愈发意识到百越地区的治理难度之高,特赐无诸‘君长’之称,虽在闽中郡行郡县制,但却令无诸代郡守兼郡尉,更是将闽中郡的人事任命权交给了无诸,允无诸自决闽中大小事。
无诸会因此而感激嬴政吗?
他感激个屁!
他本是王,而不是摇尾败犬!
无诸看向项悍的目光多了几分变化:“使者此言何意?”
“难道吾若是勤王护驾、除贼讨逆,所得能过君长乎?”
项悍拱手一礼道:“世人皆知,项氏世代为楚而战,所谋所求皆是光复大楚。”
“若是秦国不复立楚国,项氏怎会愿为陛下所用?”
“待到楚国复国,倘若君长居功甚伟,闽越自然也会复国。”
“您还是闽越的王!”
无诸的呼吸一促,声音加重:“陛下并相邦李斯皆是刑名法术之士,陛下并相邦会允吾等复国乎?”
“反观扶苏却早已明言支持分封。”
“与其信任陛下,吾倒不如信任扶苏会封吾为王。”
项悍反问:“君长何功于扶苏?”
“即便扶苏欲要分封,亦不会分封君长,反倒是会分封皇室子弟入闽中,分君长权柄。”
“无论扶苏欲要分封何人,君长皆无力反抗,只能跪在地上等待扶苏恩赐。”
“但君长却可有大功于陛下!”
“用君长麾下兵锋,堂堂正正的夺回闽越王之名!”
扶苏确实支持分封制,甚至有可能会封一个越人为王。
但扶苏所封的闽越王凭什么是无诸?
与其等待扶苏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恩赐,不如趁机争上一争!
项悍面露笑容:“至于陛下并相邦所思?”
“政策皆是人定,陛下并非不愿分封,只是相邦专权、陛下难以明言而已。”
“大王可愿助吾等一臂之力?”
无诸已经有十年不曾听人唤他为大王了!
项悍这一声称呼,便点燃了无诸心中的火!
深吸一口气,无诸肃然拱手:“始皇帝厚待臣,陛下更是信重臣。”
“臣,必当为陛下效死!”
彭蠡泽。
盗船之上,满脸刺青的英布手握求贤令,畅快大笑:“此便为吾所求良机也!”
“称王便在今日!”
群贼皆笑:“兄长莫不是失心疯了?纵是公子胡亥求贤,如吾等贼匪又如何能称王?”
“还称王?哈哈哈~那弟倒是要提前恭喜布兄了。”
“布兄莫不是欲要支持公子胡亥?陛下才是善待吾等卑鄙贼匪之人,布兄理应支持陛下才是!”
面对麾下贼匪的嘈杂,英布一副‘你们不懂’的模样摆了摆手:“人相我当刑而王!”
“今吾已受刑黥面,更还见双皇相争之乱局,此即为吾封王之机也!”
“至于支持谁人?”
“自然是要支持孱弱者,否则吾何以封王?!”
多有贼匪向往扶苏对大野泽贼匪的亲近和提拔,希望能投奔扶苏麾下。
但在英布看来,扶苏麾下能征善战者众,就算是英布在扶苏麾下奋勇厮杀,最多也不过只是封个三公九卿而已。
但英布所求却是封王!
唯有急缺贤才大将的胡亥才会封他为王!
大手一挥,英布昂然道:“扬帆,启航!”
“南下五关,勤王护驾!”
“随吾一同封侯拜将、称孤道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