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卫东那句话,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苏晚晴刚刚泛起暖意的心湖,瞬间激起刺骨的寒意。
苏小玲在柳树屯村口晃悠?
她怎么会去柳树屯?巧合?还是...她嗅到了什么?是跟踪金老栓?还是发现了他们去柳树屯的踪迹?
黑暗中,苏晚晴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白天成功的喜悦被瞬间冲散,只剩下冰冷的警惕。苏小玲就像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阴魂不散!
“什么时候?她看到金老栓了?”苏晚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金老栓进村前。”顾卫东的声音在黑暗中更显低沉冷硬,像磨砂的铁片,“她躲在村头磨盘后面的草垛里,只露了个头,看到金老栓挑担子进村,又缩回去了。金老栓没发现她。”
苏晚晴的心沉了下去。金老栓进村前...那苏小玲很可能是跟踪他们去的柳树屯!她看到了自己和顾卫东与金老栓接触!虽然不知道具体交易内容,但这足以引起她最大的怀疑和警觉!以苏小玲的恶毒和赵志强的精明,他们绝不会放过这条线索!
“知道了。”苏晚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恢复了平稳,“睡吧,明天还有硬仗。”她闭上眼睛,大脑却在黑暗中飞速运转。窑洞的位置是否绝对安全?金老栓这条线还能不能用?苏小玲下一步会怎么出招?
一夜无话,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
接下来的几天,气氛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汹涌。
窑洞里的生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张婶、李秀兰、王春梅在苏晚晴的调度下,配合越来越默契。豆干、笋丝、萝卜糕的产量和质量稳步提升。苏晚晴严格控制着配方核心——香料配比和酱料发酵,关键步骤亲力亲为。
顾卫东则成了窑洞的“守护神”和家里的“技术核心”。他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待在洞口警戒,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围的山林沟壑,确保没有任何可疑的窥探。收工后,他回到家里的小院,那破旧的小板凳和散落的工具就成了他的“战场”。找他修理东西的村民渐渐多了起来,从农具到锅盖,从坏掉的马灯到彻底哑火的半导体。他话极少,收费也随意(多是几个鸡蛋、一把菜或一两毛钱),但手艺精湛,经他手的东西总能“起死回生”。顾家破败的院子里,时常飘荡着松香融化的独特气味和金属敲击的叮当声,竟成了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张婶看着灶台上日渐增多的“酬劳”,脸上的愁容也淡了些许。
金老栓又跑了两趟县城。每一次,苏晚晴都安排得更加谨慎。交货地点从柳树屯换到了更偏僻的河滩芦苇荡,时间也选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钱货两清,绝不多话。纺织厂食堂的刘胖子果然守信,货照单全收,钱分文不少,对辣味笋丝的需求量更是越来越大。苏晚晴怀里那个装钱的木匣子,越来越沉。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礁己然浮现。
这天傍晚,收工后,张婶忧心忡忡地找到正在清洗工具的苏晚晴,把她拉到一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惊惶:“晚晴!坏了!俺家石头...石头说,今天下午,苏小玲在村后小树林‘碰巧’遇到他,又塞给他两块水果糖!还...还夸他懂事,说他妈进城看表姑辛苦了,问他表姑家是不是在纺织厂附近...”
苏晚晴清洗工具的手猛地顿住!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
苏小玲!她果然在查!而且目标精准地指向了纺织厂!她是从哪里得到的线索?是跟踪金老栓发现了端倪?还是在县城纺织厂附近蹲守过?更可怕的是,她竟然首接找上了张婶最薄弱的环节——石头!
“石头咋说的?”苏晚晴的声音冷得像冰。
“石头...石头记着你的话呢!”张婶急得快哭了,“就说表姑在纺织厂帮工,住厂里宿舍,别的啥也没说!可...可苏小玲那笑...笑得俺心里发毛!她肯定不信啊!晚晴,这可咋办?她要是真去纺织厂查...”
就在这时,负责去溪边清洗装笋丝木桶的王春梅,也脚步匆匆地跑了回来,脸色发白,手里还拎着湿漉漉的空桶:“晚晴!张婶!不好了!俺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看见苏小玲在咱们窑洞那边的山沟口转悠!好像在...在拔野葱!”
野葱?!
苏晚晴瞳孔骤然收缩!窑洞附近长着不少野葱,她做辣味笋丝时,最后一道提味增香的工序,就是出锅前撒上那么一小撮切得极细的野葱末!这是她改良配方后的小秘诀!苏小玲拔野葱?她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巧合?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翼,沉沉地笼罩下来。顾家的小院里,灶膛的火光映照着几张凝重而惊惶的脸。远处,向阳大队的方向,几点昏黄的灯火在风中摇曳,其中一盏,就属于苏小玲家。
苏晚晴站在黑暗中,望着苏小玲家灯火的方向,眼神冰冷如寒潭深渊。山风穿过院墙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危险的号角。
她拔野葱的手指上,是否己经沾上了那独特的、辛辣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