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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七，大雪压垮了城南林家的茅草檐。
林默在檀香与腐臭交织的气味中惊醒，额角黏着湿冷的纸钱碎屑。
“克死爹娘的扫把星还有脸哭丧？”尖利女声刺破哀乐，桃红裙裾扫过翻倒的供桌，柳如眉捏着锦帕掩鼻，“王郎你看，棺材都渗黑水了，定是这灾星招了邪祟！”
青衫书生嫌恶地踢开脚边孝幡，腰间户部典吏令牌叮当乱响：“林氏女八字带煞，过门前便克死双亲，我王家岂能容此妖孽！”
——这便是原身的未婚夫王康。
林默脑中嗡鸣，不属于她的记忆翻涌：三日前父母暴毙，仵作咬定“急症而亡”，唯有她瞧见父亲指甲缝里的青黑色米粒。
“婚约就此作废！”王康拽过堂中樟木箱，那是林母用命护住的嫁妆，“这些便抵你误我三年光阴的赔罪！”
箱锁砸地瞬间，林默本能地按住箱笼。前世审计生涯练就的速记能力疯狂运转——
楠木拔步床一张、赤金头面两副、苏绣锦缎十匹...
“王典吏好算计。”她突然轻笑，冻裂的指尖划过箱内压痕，“单子上明写着二十两压箱银，怎的只剩空匣？”
王康脸色骤变。
“你血口喷人！”
“是吗？”林默捻起箱底一片碎银，“永通钱庄的官银，錾口还沾着朱砂印泥。”她忽将碎银抛向人群，“劳烦各位掂掂分量——足两的官银砸地该有金石声，可这枚...”
噗。
闷响如败絮落地。
“灌了铅的假银！”肉铺张屠夫怒吼，“林家娘子莫怕，俺替你报官！”
人潮骤然汹涌。柳如眉突然尖叫：“妖女惑众！那银子定是她调包的！”混乱中嫁妆箱轰然倾倒，夹层飘出半张泛黄纸片，被风卷进棺材底缝。
“贱人！”王康暴怒抽刀，却见林默己扑到棺前护住双亲尸身。
刀锋急转抽向棺木——
啪！
裹麻柏木棺应声裂开细缝，黑浊汁液缓缓渗出。
“克父克母的煞星，连棺材都镇不住你！”王康蘸着尸水将休书拍在林默脸上，“今日起你便是丧家犬，我看谁敢雇这灾星！”
血水混着尸腥淌进嘴角，林默攥紧袖中冰凉硬物——那是她穿来时握在手中的黄铜算盘。
“多亏王典吏提醒。”她抹脸起身，算珠在袖中铮铮作响，“城南靖王府正招账房，明日我便去应考。”
哄笑声炸开。柳如眉笑得金钗乱颤：“王爷最厌女子近身，凭你这张哭丧脸...”
话音戛然而止。
林默扯落孝带散开发髻，沾雪手指将青丝绞成男式圆髻。
昏天雪幕中，那双映着棺材裂痕的眸子亮得瘆人：“从今往后，只有账房先生林默。”
子夜，灵堂只剩半盏残烛。
林默跪在棺前掏摸夹层，指尖忽触到那片飘飞的黄纸——竟是张当票残页。
「死当：蟠螭纹匕首一柄」
「押主：李铁柱」
「当期：永昌十三年冬至」
血渍在日期上晕开墨团，当铺印章却清晰可辨：
靖王府·永通典当行
雪风灌进棺木裂缝，吹得烛火狂舞。
林默猛回头，见供桌下阴影里站着个戴斗笠的男人，腰间铁牌闪过菩提莲花暗纹。
“姑娘好算计。”沙哑声音刮过耳膜，“可惜活不过三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