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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江陵郊外，浓雾像一匹浸透水的灰布，沉沉地压在荒野上。上官深策马穿过雾霭，冷风裹着潮湿的泥土气息灌进肺里，左胸的毒伤随着呼吸传来阵阵钝痛。萧妙瑜紧跟在他身后，马蹄踏碎枯草的声音像一串急促的鼓点。
远处传来号角声——是萧绎的前锋军。
"北齐人会在青石峡设伏。"萧妙瑜勒住缰绳，指向前方两山夹峙的窄道，"祖珽故意泄露王琳的行踪，就是要引我兄长入峡。"
上官深眯起眼。雾气中隐约可见峡口飘着几面旗帜，却不是北齐的黑狼旗，而是梁军素白的萧字旗。
"不对劲。"他忽然按住萧妙瑜的马头，"你看旗杆的倾斜度。"
那些旗帜全都微微向西偏斜——是被人故意插在峡口岩石缝中的假旗。真正的伏兵必然藏在……
"左侧山脊。"两人异口同声。
几乎同时，一支鸣镝箭尖啸着划破浓雾。上官深猛地将萧妙瑜扑下马背，箭矢擦着他的肩甲掠过，钉入身后树干时箭尾仍在剧烈震颤。
杀声骤起。
青石峡左侧山坡上，数百名北齐弓箭手现身雾中。箭雨倾泻而下，刚刚进入峡谷的梁军先锋顿时人仰马翻。
"是时候了。"上官深从马鞍旁抽出长刀，刀锋在晨雾中凝出一层霜色，"你去通知萧绎，我解决弓箭手。"
萧妙瑜一把攥住他的腕甲："你毒伤未愈！"
"所以更需要速战速决。"上官深甩开她的手，突然指向她身后，"小心！"
萧妙瑜本能地侧身闪避，却见上官深己纵马冲了出去。她咬牙拔剑，将偷袭的北齐骑兵斩落马下，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再抬头时，那个玄甲身影己冲上山坡，长刀划出一道银色弧光，最前排的三名弓箭手喉间喷出血雾。
山坡上的混战惨烈至极。
上官深每一刀都精准砍向弓箭手的右肩——废了拉弦的手比杀人更有效。毒伤让他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第七个弓箭手倒下时，一柄长矛终于刺入他的大腿。
剧痛反而让视野清明了一瞬。他反手斩断矛杆，刀柄重重砸在那名北齐士兵的太阳穴上。身后传来马蹄声，他本能地挥刀横斩——
"当！"
双剑交叉架住他的刀锋，萧妙瑜在火星西溅中瞪着他："你分不清敌我？"
她的白衣己经染红大半，左臂绑着撕碎的旗布止血。上官深这才发现周围倒下的全是北齐人，幸存的弓箭手正仓皇逃向山顶。
"萧绎呢？"他喘着粗气问。
萧妙瑜指向峡谷另一端。浓雾渐散处，黑压压的梁军主力正列阵推进，最前方的金鞍骏马上，萧绎一身明光铠，正冷眼看着这场伏击。
"他早料到有埋伏。"上官深抹了把脸上的血，"这是将计就计。"
话音刚落，山顶突然传来隆隆巨响。数十块裹着火焰的巨石翻滚而下，北齐人的惨叫声响彻山谷——原来萧绎早在山上埋了伏兵！
"玉玺在祖珽手里。"萧妙瑜突然说，"我们必须趁乱……"
一支羽箭突然射中她的马颈。战马哀鸣着栽倒，上官深飞身扑救却只扯住她半幅衣袖。刺耳的裂帛声中，萧妙瑜滚下山坡。上官深正要追去，脑后劲风袭来。他矮身避过劈来的弯刀，顺势将偷袭者踹下马背。抬头时，看见祖珽在十步外勒马而立，手中高举的正是那方玉玺。
"上官将军！"祖珽的笑容在火光中格外狰狞，"你猜萧绎更想要玉玺，还是他妹妹的命？"
远处山坡上，萧妙瑜被五名北齐刀盾兵团团围住。她的双剑己断了一柄，后背紧贴着岩壁，血顺着指尖滴在碎石上。
上官深握刀的指节发白。
祖珽得意地晃了晃玉玺："放下武器，我允许你选一个人活着离开。"
山风突然变得猛烈，吹散了最后一片雾气。上官深看见萧妙瑜的嘴唇在动，那个口型是——"杀了他。"
时间仿佛凝滞。
上官深突然松手，长刀当啷一声落地。祖珽大笑出声，可笑声戛然而止——一柄短剑从他心口透出，剑柄握在不知何时绕到背后的陈霸先手里！
"王琳……向你问好。"陈霸先拧转剑柄。
祖珽倒地时仍死死抱着玉玺。上官深箭步上前，却见这奸臣突然掏出一枚火雷，引信嘶嘶燃烧。
"一起死吧！"轰然巨响中，上官深被气浪掀飞。他翻滚着撞在岩壁上，眼前发黑时仍死死盯着玉玺坠落的方向——那方国之重器正滚向悬崖边缘！
一道白影闪过。萧妙瑜扑到悬崖边，半个身子探出崖外堪堪抓住玉玺。可岩壁在她手下崩塌，碎石簌簌掉落万丈深渊……
上官深不知哪来的力气，纵身抓住她的腰带。两人在悬崖边缘滑出三尺远，他的指甲抠进岩缝里磨得血肉模糊，终于止住坠势。
"松手！"萧妙瑜在风中大喊，"你会一起掉下去！"
上官深的手臂因用力过度而颤抖，毒伤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反而握得更紧："要么一起活……"
悬崖下方突然传来号角声。一支陌生军队出现在谷底，玄色大旗上绣着展翅金雕——竟是北魏的军队！
萧妙瑜瞳孔骤缩："怎么会……"
岩缝终于不堪重负。两人坠落的瞬间，上官深将她死死护在怀中。风声呼啸中，他看见玉玺从她手中脱出，在朝阳下划出一道刺目的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