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将被扯碎的衣服撕成条,用针线连起来做成绷带给薄姝将伤处厚厚的裹了起来,并把自己的一件麻衣给她塞到衣服里当垫子,这才避免了伤口继续恶化下去。
这天薄姝正跛着脚,背着洗好的纱回去时,却看见了春兰和夏蓉两个人。
“夫人?真的是您吗?”春兰一眼看见她就认了出来,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喜高兴地叫道。
夏蓉也是快高兴疯了,急忙扑了上来,三人也顾不了别人的眼光了在永巷中就抱成了一团,又哭又笑。后来还是春兰发现薄姝的脚有伤,两人急忙帮她将纱抬到了院里。平静下来后,两人一边帮着薄姝晾晒着纱线,一边聊起别后情。
原来当日,薄姝被汉军抓去后,吴越当即就想跟随而去,但却又担忧她们两人的安全。三人在一起商议了一下,两人劝吴越还是暗中跟着薄姝去荥阳,而她们则是等城门开了就回关中老家去。可是等到城门开时,两人出城时却因拿不出名籍而被城门的兵吏捉去,后来和魏王宫的人一起被押送到了栎阳。她们因本就是侍女,于是依旧做了侍女,现下是在鲁元公主的宫中做下等宫女,每天负责洒扫等活计。
“那原先那些魏王宫内的人呢?她们都在干什么?”
“魏王的儿子和女儿都被当做奴隶卖了,卖到哪里了,我们也不知道,至于其他的夫人们都进了栎阳王宫,但是病得病死得死,现下只剩下管夫人和赵子儿了。”
薄姝怔愣了一会儿,“那她们现下怎么样??”
夏蓉冷哼一声,“她们现在可得意了,她俩一进栎阳宫就去找汉王哭诉,然后就……总之她们现在变成了汉王的宠妃了,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前些时日在公主赏花大宴上,她们明明看见了我们,可硬是装不认识,对您更是连提都不曾提过。”夏蓉说完,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
薄姝却笑了,“当初和她们结拜姐妹也是为了利益而己,现在不过是利尽则散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对了,魏王太后呢?她怎么样了?”
“唉,安邑城破的时候就薨逝了。”薄姝的眼角有些湿,她用手揉了揉笑道:“这样也好,他们母子终于可以在地下相聚了。总好过我们这些还在世上受苦的人。”
见薄姝有些伤感,春兰忙岔开话题,“夫人,您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薄姝摇头,“过一算一天罢了。”
夏蓉看了看薄姝脚上的伤说道:“她们欺负您了,是吗?”
“去哪里不受欺负?你们刚到这里时也受欺负了吧!不碍事的,挺过去就好了。”
春兰两人有些难受,她们对薄姝说:“夫人,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就去公主的宫里找我们。”然后她在身上摸出几个铜钱来塞到薄姝的手里,“现下我身上只有这些,等我得了赏钱或发了月例,就都拿来给您。”
夏蓉一看也从身上拿出些钱来要塞给她,被薄姝制止了,她把手里的钱还给春兰,笑着说:“我现在还用不着,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春兰不接钱,她说:“我们刚入宫那会,就是用了夫人给的金叶子贿赂了宫里的掌事嬷嬷才被分到公主宫里的,不然还不知在那儿受苦呢。”
“我们这两年也攒了一些钱,要不找找掌事的嬷嬷,给夫人分些轻省的活儿,”夏蓉也说道。
薄姝摇头道:“没用的,我这是汉王亲口吩咐的,谁也改变不了,除非他自己。”
春兰和夏蓉面面相觑,夏蓉不由得问道:“可是,他为什么呀?”
薄姝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春兰和夏蓉并没有待多久就走了,因为她们也是有了差事才得以出来,误了时辰一样会受到处罚。她们并没有相约下次在什么地方再见,因为都不是自由身,不能自由的在王宫里行走。薄姝想:没关系,只要知道彼此安好就可以了。
薄姝背上和脚上的伤渐渐好了,同时她的手因为常常浸在水中也恢复了白晳。她又被江嬷嬷叫回了织纺去织布,每天听着哐当哐当的织布机的声音,重复着枯燥乏味的生活。
薄姝织布的速度很快,一天就可织出一匹布,而且经纬细密结实。江嬷嬷对此很是满意,在每天晚饭的时候都会奖励给她一块米糕。米糕是用米磨成的粉做的,里面有一些果脯,吃起来软软的有些甜。织坊的宫女们别说吃了,见都没见过。她们眼馋的看着薄织将米糕一分为二,和柳儿一人一半的吃了。
后来有好多宫女为了想尝一尝米糕的滋味,都去巴结薄姝和柳儿,她们两人都是大方的人,有时也会将米糕分成几份,让凑过来的人都尝尝。于是织坊里好多人都开始和薄姝交好了,甚至连阿准的两条狗杜娟和秦燕都开始蠢蠢欲动的想往那边凑了。
阿准气急败坏,眼看自己苦心经营的地位就要不保,于是决定豁出去找人将薄姝赶出织坊去,最好让她去舂米,累死她!
织坊隔壁院门口,阿准躲在一边不停的跺着脚,她跟江嬷嬷说她肚子疼只请了一会儿假,那个小内侍要是叫不来人,她就得回去了,那她的一百钱也算是白花了。正在她焦急的时候,小内侍领着黄令丞走了过来,她喜出望外,忙整了一下衣服,又摸了摸头上的簪花,然后露出一个笑脸看着渐走渐近的黄令丞。
黄令丞今天刚忙完,茶还没顾上喝一口就被领到门口,说是有人找他。其实他走到一半就看见躲在门口鬼鬼祟祟的阿准了,见她如此不由得暗笑,这个女人!当年她刚进宫时,他看这女人算是这批女人中比较漂亮的,于是动了和她做对食的心,可惜人家心比天高,看不上他这个残缺之人。现在,她这样搔首弄姿的叫他出来多半又是想让他帮忙整人了。
黄令丞暗暗发笑,这个女人真以为自己貎比天仙吗?自己会一次一次的上她的当?只不过是为了无聊,想看看她为了向上爬能做到哪一步而己。看着她整天上窜下跳着忙活,为拍马屁把好不容易得的赏钱全送给江嬷嬷。为了按下去那些比她优秀的宫女,不惜出卖色相,真以为宦者就不能破了她的身吗?可惜的是她做这一切只不过是白忙活,进了永巷,除非是大王亲口赦免,否则一辈子休想出去。而他首到现在还留着她不过是把她当猴耍,给自己找一些乐子而己。
黄令丞装出一个温柔的笑来问:“阿准,是你找我?是碰到什么事了吗?”
阿准忙拿出手帕在自己眼上摁了摁娇滴滴地说:“黄大哥,你可得为我作主啊!”她的手帕上涂了一些姜汁,此时在眼睛上一抹,顿时眼睛被刺激得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泪来。
黄令丞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脯欲将她往怀里带,鼻尖却闻到了生姜浓重的味道,他忙松开手后退一步,心里暗骂:想要装哭可以,起码搞个好闻一点的东西吧,比如说薄荷油什么的,生姜?这是多怕别人闻不出来啊,真是蠢到家了。
而此时的阿准还没察觉到她的伎俩己被人识破,她擦了几把眼泪后,想睁开眼睛用梨花带雨的表情来博得黄令丞的同情,耐何生姜汁太过霸道,蜇得眼睛睁不开。于是她一只眼半睁着觑着黄令丞,另一只眼紧紧闭着,脸上全是眼泪,挤眉弄眼的看着黄令丞。
这副怪样子让黄令丞都不忍目睹,真是都替她尴尬,“好了,你就首说有何事罢。”黄令丞止住她继续往前凑的动作说道。
阿准换了条手帕,擦了擦眼泪,感觉没那么蛰眼睛了,于是睁开红肿的眼睛说:“黄大哥,你能把那个薄姝调到别处吗?她这个人坏得很,刚一来就欺压于我,连江嬷嬷都不知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一心向着她,我实在是……”说着又要假哭。
“诶?唉!”黄令丞急忙制止她,真是受够了,“行了,别哭了,我知道了,不过这忙我可帮不上,她是汉王亲自让身边的中待送过来的,除非大王亲口吩咐,否则任何人都无法动她。”
阿准闻言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薄姝的来头这么大,“她,她不是农妇出身吗?”
“农妇?”黄令丞嘴角含着讥讽,“你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农妇?那一身水样的肌肤是农家能养出来的?”
“那她……”
“不知道,我劝你呀,也别打听,知道的越多死得就越快。行了,回去吧,别在她身上浪费精力了,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