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收工的时候江嬷嬷来验收布匹,薄姝织得最少。江嬷嬷不满的拿起她少得可怜的布匹查看,发现她织得虽少,但是经纬线紧实,花色一条未错,不由得点点头。
“嗯,看来是个会织布的,这样,你这几天先去浣纱吧,待脚好了后再来织布。李媪,给她拿几包伤药,好好养一养。”
薄姝听闻忙颤颤巍巍地从织机上下来,行了个礼道:“多谢江嬷嬷赐药。”
“行了,快点养好伤才是正经。”江嬷嬷说罢挥手让她们离开。
待宫女们都走完了,江嬷嬷发现阿准还在织纺里没走,于是不悦地说:“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想挨鞭子了吗?”
阿准身子一抖急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只是看嬷嬷今儿个被那薄姝迷了眼,特留下提醒嬷嬷,那贱妇惯会装可怜博人同情,实则心机深沉,万不可被她欺瞒了。”
江嬷嬷闻言冷笑道:“我看是你的心机深沉罢,她才来不过一天,你话都没和她说过一句,你从哪儿看出她是心思重的人了,平常你欺凌他人,我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你真当本令傻不成?收起你的小心思,还敢管到我的头上来了,也不看看你的身份,凭你也配!”
阿准知道今天她莽撞了,急忙叩头道:“嬷嬷,是奴婢逾越了,奴婢只是但心嬷嬷被奸人蒙蔽,真的没有坏心思啊!”
江嬷嬷不耐烦地道:“好了,要不是看在你平日的孝心上,就凭你刚才几句话,高低得给你几鞭子,滚吧!”
阿准心里忿恨,但是也不敢再说话,磕了个头后站起来躬身退出织坊。
阿准碰了个钉子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到宿舍,看见柳儿正在给薄姝上药,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想上去给这两个贱人一人一个大嘴巴子,但是她不敢。江嬷嬷还在这儿没走呢,一但闹起来,她刚在江嬷嬷那儿吃了瘪,回来就闹事儿,江嬷嬷一定会认为她这是心里不服气在向她示威呢,那今天挨鞭子的人铁定就是她了。
阿准心里咬牙切齿,“死老婆子,我这么多东西都喂了狗吗?等我有朝一日爬上去,定要折磨死你!”
她脸色阴沉地从门口正上药的两人身边走过,里面的两个狗腿子立马迎上去,用眼色示意门口那俩,阿准低声道:“今天就算了,便宜她们了。”
第二天,薄姝就背着一背篓的丝线和五六个宫女去溪边浣纱,别以为这是个轻省活,这才是个重体力活。背蒌里的丝线被高高地堆起,用布紧紧地包裹住,以免中途掉落,背在背上比薄姝个头还高了一大截。到了溪边浣洗的时候要不停的捶打,劲不能使大了,使大了丝线会糟,也不能使小了,使小了洗不干净。所有的丝线洗完,胳膊和腰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尤其是洗完后浸了水的丝线倒是没那么大的体积了,但是死沉死沉的,等背回去后肩上都勒出血痕了。更何况薄姝背上还有鞭伤,被背蒌中渗出的水一浸,有些己结疤的伤痕又烂了,皮都被磨没了,一挨背篓就钻心的痛。
背了两天后,那些鞭伤就有化脓的趋势了,柳儿看得心惊,她去厨房要了一些盐,用开水化了,放凉后帮薄姝清洗伤口。把薄姝疼得是浑身打颤,清洗完伤口,再敷上伤药。薄姝让柳儿把自己带进宫的唯一一件穿在里面的丝质内衣撕成条,当绷带裹在自己身上。
可衣服刚拿出来,就被阿准一把抢走,“你一个农妇出身,如何会有丝绸做的里衣?定是偷了库里的衣物!”
薄姝心里厌烦之极,这人怎么能这么让人反感,都是奴婢,这么整来整去的有意思吗?别人再倒霉也不能让你脱了奴籍当上贵人的,这损人不利己的事,薄姝认为都是脑子愚蠢的人才会去干。
薄姝一把将衣服抢了回来,“我是农妇出身,但是我家就是靠纺线织布营生的,有一两件丝衣很奇怪吗?”
阿准嘴角带着蔑视地笑容,“少在这儿糊弄人了,谁不知道那些靠织布营生的人有几个舍得穿丝绸做的衣服,那都是要留着卖钱的。更何况是做成里衣穿。”说完她向秦燕和杜鹃一使眼色,那两个狗腿子立马扑过来抢。
柳儿急忙劝道:“别抢了,这真是薄姐姐的东西,她第一天来我就看见了。”
阿准上前凶狠地将柳儿推至一边,“滚一边儿去,等我收拾完她再好好收拾收拾你。”
丝质的内衣本就挺薄的,三人这么一抢就被撕破了,三人一人拿着一块。虽然薄姝本就是要拿来撕成长条当绷带用的,但是现在是撕成几块了,这么短是绷带也当不成了。
这时突然门外传来江嬷嬷的呵斥声:“这么晚了还不熄灯,闹什么闹?都想挨鞭子了吗?”
屋内的五人吓了一跳,急忙都爬起来跪在地下。咣当一声,门被从外踹开了,江嬷嬷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两个壮妇。
她脸如寒霜,冷冰冰地扫视了五人一眼,又看了看地上西分五裂的衣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阿准急忙说:“孙嬷嬷,薄姝她偷库里的衣服,被我发现了,我们本想将衣物拿上交给嬷嬷,可是薄姝却大骂我们多管闲事,并上前抢夺,这才惊扰了嬷嬷,请嬷嬷恕罪。”
柳儿急忙说:“这是薄姐姐的衣服,她第一天来就穿在身上的,我亲眼看见的。”
阿准冷笑道:“谁不知道你们两个相好,你说的话可做数?”
薄姝不卑不亢地向着江嬷嬷一礼后说:“嬷嬷,这确是我从家中带来的,我家虽贫,但是却是以织布为生。麻布粗糙,是以家里人的贴身里衣全是用比较薄的白绸做的,请嬷嬷细看,现下时节临近中秋,库里现存的衣物全是冬衣,用料厚实细密,和奴婢这件衣物的织造方法都不一致啊。”
江嬷嬷闻言看了身后的壮妇一眼,那妇人上前一步从地上捡起一块递给江嬷嬷。
她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果如薄姝所言,于是抬头狠狠瞪了阿准一眼。阿准本来还得意的脸色一僵,急忙开口辩解道:“嬷嬷,我这是为……”
“好了!”江嬷嬷对这个阿准越来越不耐烦,一天天的到处惹事生非,每每都让她来给她善后,她当自己是她的奴仆吗?
“阿准,你不查清事实真相就随便攀污他人,着实可恶,明天一天不许吃饭。”然后她看向薄姝,“你自来此处就风波不断,到处招惹是非,让人生厌,再有下次绝不轻饶!”然后她冷哼一声,带着人走了。
本想陷害薄姝却没想反害己身,阿准快气疯了。当众人都熄灯睡下后,阿准睁开了眼睛,她目光阴鸷地盯着薄姝的方向,心里盘算着对策,这个薄姝一来,对自己还算宽容的江嬷嬷却两次呵斥了她,本来还只是想给她个教训,让她服从于自己,现在看来这个人是不能留了,得想个法子除掉她。
薄姝也是很晚才睡着的,她在想这个江嬷嬷看来和阿准她们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也是,本就是以利相交的关系,何来的铁板一块?
是夜,同一寝室的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是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