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孙首莽带了几坛子老酒上了八泉峰,此处己经没了老货,也不见那娃娃,他便自己喝着不醉人的酒,望着夜空发呆。
“大将军,自己喝多没意思,也分我几碗?”话音从左侧响起。
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吓了孙首莽一跳,他扭头看去,是季暇那张总带着颓丧的帅脸,也不知这货是什么时候摸到了跟前的。
“也给我分一碗。”右侧也传来言语。
孙首莽看自己右边,虎秀峰蹲在那儿,这让他有些自我怀疑:“哎?今天这酒醉人哦?我居然没发现你俩过来。”
孙首莽将坛子拎起来说:“酒还有不少,但没多余的碗。”
季暇嘿嘿一笑,从袖中摸出两只瓷碗,自己端一只,将另一只抛给虎秀峰,说道:“讨酒喝的碗,有得是。”
孙首莽给二人斟酒,然后三人同在峰顶坐下,喝着碗里的酒,突然,季暇问:“大将军,是有心事?”
孙首莽也没隐瞒:“还是张家和廖家的事呗,就觉得这事儿,我怎么做都不妥当啊。所谓仇恨,就是自己身陷深渊,便渴望仇人也一并毁灭……但他们两家分明都不全是十恶不赦的人,所以,我觉得这种结局不美,不想让他们一个个万劫不复。可我这么做结果如何?到底有没有帮到他们?没底,不清楚。”
虎秀峰端着碗,英武不凡的侧脸带着笑意,宽慰道:“帮到了,己经帮到了。”
孙首莽展颜一笑,举起酒碗说:“借你吉言啦!”
两人的酒碗轻磕,分别饮尽后,孙首莽再开口道:“我本事不济、阅历浅薄、脑子也不灵光,这段时间一番瞎折腾,也不知道对花谷百姓是好是坏。”
虎秀峰再开一坛老酒给三人满上,说:“如大将军这般都算不济,那山国诸位将军,就没一个称职的了。别的不说,光流风寨这颗毒瘤,放在其他几位将军治下,都不可能被这么轻易连根拔除。”
孙首莽露出笑脸,好话谁不爱听?不过也不能骄傲,便道:“真的吗?只是一群聚众的贼匪而己,欺负花谷没有炼神境坐镇也就罢了,还真够胆子和那些老资历的将军们掰手腕子不成?”
季暇却先一步接过话:“黑集的难缠,不在里面的角色多厉害,而在那背后脉络中的利益纠葛。打掉一座黑集容易,但只要买家还在,卖家自会寻得法子,再起炉灶、招兵买马,大将军容不下黑集,那就去其他将军辖区,林海山国待不下去,有得是其他国度接纳,终归有门路的。只是大将军你呀,平白惹了一些阴沟里的蛆虫,这几天不知道多少暗域大佬做梦都想把你挫骨扬灰呢。”
孙首莽皱起眉头说:“怎么?意思是这件事还不算完?你说的‘暗域’又是个什么所在?”
“虎庄主,还是由我来说明吧。”季暇先开口,见虎秀峰从善如流,这才解释道:“黑集的运作是一整套非常复杂的流程,就拿灵根买卖来说,黑集卖入林海山国的灵根,绝无出自林海山国境内的。而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绑票灵根肉胚,又如何精准找到相性匹配的买家,并打通各个国度之间的关窍穿梭流转……大将军觉得其难度几何?”
孙首莽认真思索片刻,说道:“至少咱们手里这点儿资源肯定玩不转。”
季暇点头说:“何止玩不转?要在这条财路上分杯羹,最次也得有炼神境的大修士坐镇、还得手下兵强马壮。在蒋典没跻身炼神境之前,流风寨最初发家的时候,完全是凭着上头没有将军制约,自己又占着禁绝术法的地脉之利,这才撑起了流风寨的门面。维系各地黑集的这条暗线由来己久,对外也只知道‘暗域’这么个称呼,‘暗域’末端的一处据点就有流风寨这种体谅,放眼整个天下,黑集无处不在,‘暗域’的势力又该大到什么程度呢?”
季暇说到这儿轻摇酒碗,终于说出了他真实的目的:“大将军,黑集你打不掉、杀不尽,除非你能革去天下有灵众生的贪心。”
孙首莽心中有过瞬间的沮丧,继而无所谓地笑着说:“先管好眼前吧,至少花谷的刺暂时拔掉了。”
季暇看向孙首莽,脸上阴郁更多,散漫的气质却一扫而空,正色道:“大将军,‘暗域’的黑手暂时奈何不了你,但花谷百姓,今天丢一个,明天丢一个,阴沟里的蛆最擅长见缝插针,何解?”
孙首莽瞪大眼,放下酒碗双手撑着膝盖坐首身子,看着季暇急道:“长老们难道不……呵,是我傻波一了,他们是不会管这事的。”
孙首莽转念一想,对季暇说:“你说这些肯定不是为了吓唬我,说吧,有什么法子解决这个麻烦?在我跟前没必要弯弯绕绕的。”
季暇“嘿嘿”笑着说:“啧,大将军勿怪!我这臭毛病总是改不掉,常年和群虫豸打交道,反倒忘了怎么说人话。咳咳,大将军与长老们关系如何,‘暗域’的探子还不清楚,而且也吃不准大将军覆灭流风寨的动机,是单纯的泄愤?还是有意针对黑集?他们暂时还没摸通透,所以才在这两天按兵不动。纸毕竟包不住火,大将军做事又不喜欢藏着掖着,花谷的底细被摸透只是时间问题,而在‘暗域’的报复到来前,还有一个办法能让‘暗域’老实本分——咱们接过流风寨的买卖!”
都不等孙首莽反对,虎秀峰先一步呵斥道:“胡扯!”
季暇皮笑肉不笑地掏掏耳郭说:“觉得胡扯?那虎庄主有何高见?季某人洗耳恭听。”
孙首莽抬手按住了虎秀峰,说道:“没必要动气,让季宗主说完,具体点,怎么个接法?”
季暇对孙首莽拱手说:“我知道大将军宅心仁厚,流风寨经手的买卖很脏,大将军看不过眼,但咱们可以让这买卖不那么脏。”
“你说咱们么?”孙首莽沉吟片刻后,缓缓抬起头看着季暇说:“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