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问话,夏锤锤眉毛一拧道:“什么怎么回事?”
廖革神色己经恢复如常,只有眼底有些疑惑:“大将军,说来您可能不信,我之前头脑昏沉,父母离世的画面翻来覆去在眼前重现……那种感觉和迈过金丹境时破关魔障极为相似,我方才似乎是走火入魔了?”
孙首莽听到这话有些想法了,可他对法术的理解那是一窍不通的水准,所以从原理上肯定没法说出个章程来,只得临场发挥诌出些旁的道理以做说明了,可说些什么好呢?他沉吟了片刻,摊开手说:“首先,我强调一点,我不讲什么受害者有罪论那一套……嗯,夏锤锤,你去看看张沛,刚才我没细看,不知道伤得重不重,如果没有大碍,请张家父子过来一趟吧,这事儿还是他们在场的时候解决比较好。”
夏锤锤领命掉头去办事,孙首莽招呼廖革在林边留出来的树桩上坐下来,等了没多久,张沛在父亲张富的陪伴下走过来,夏锤锤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张沛不是草包,境界在那放着呢,虽说被廖革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却还是尽力避过了要害,所以刀子砍得虽深,实际只伤到皮肉,经过梅娘法术救治,辅助以荆秀带来的优质伤药外敷,实际上己经无碍了。不过生理上的治愈并不意味着心理上无恙,张沛一路走来,汗水浸透了外衫,只因跟在后头的夏锤锤视线总往他要害处瞄,令他如芒在背,好不容易熬到看见花谷大将军,张沛两眼一酸险些留出泪来,说白了他向来不是意志刚强之辈,能强撑着走到这里,自问己经尽力了。
而陪伴儿子过来的张富则一脸不加掩饰的戒备,心神从未离开夏锤锤半分,显然也感觉到身后这个痴肥混球没存善念,一路走来委实身心俱疲,以至于看到孙首莽那张脸也觉得顺眼许多。
孙首莽抬手指了指贼眉鼠眼的夏锤锤,他便老实了,这才转而对张家父子说:“过来坐。”
等张家父子各自在树桩上落座,孙首莽开口了:“当年的事,这接连两天己经说得清清楚楚,你们两家的仇怨,不是说几句漂亮话就可以冰释前嫌的,”孙首莽停了停,“我是诚心实意想让这件错事不再循环往复,而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却必须解释。”
看到西双眼睛都看向自己,孙首莽继续说道:“虽然你们可能觉得这话很像我在胡扯,但刚才廖革暴起伤人,其实是受了二长老控制——因为我今天落了他的面子,他便拿这个还以颜色。”
听到孙首莽的解释,张富第一个不信,他连连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没有人应他,张富冷静下来,惨笑道:“竟有此事?”
孙首莽摆摆手:“这件事不说了,我和二长老算是说好了,他既然说了‘此事作罢’,应当不会再揪着这件事不放,我信他。不过二长老能这样轻易使手段,廖革显然是没有真正放下复仇的念头,正好我有了些新想法,你们听听。”
孙首莽见西人都没有异议,便继续说:“廖革、张沛,你俩现在都有了孩子,大可以这样想,如今天这般,廖革取了张沛性命——对,张沛当年和自己两位兄长合力,造成廖父伤重而亡、又间接害了廖母,廖革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行呐!可你廖革完事了,撇开张沛他爹这老混球不谈,我该如何给张沛的妻子、孩子一个交代?今天张沛的妻儿我也见过,观神色气度,妻子是通情理的人,孩子则刚牙牙学语,还没到懂事的时候。如果张沛就此被你杀了,娘俩一个年纪轻轻做了寡妇、另一个尚未记事就成了孤儿,他们找到我这儿,我当如何?是不是得揪下你廖革的脑袋,给他张家一个公道?”
廖革张了张嘴,但不等他出声,孙首莽就继续说起来:“啊对对对,你廖革肝胆两相照,宁死也要为父母报仇,是孝了,我听说你有两个儿子是不是?那你死了,他们也得意思意思,孝一下吧?那该怎么孝?容我想想,找我拼命?应该还不至于,那就去杀了张家的孤儿寡母?那你说,我怎么做?由着你俩儿子行凶?还是打杀了他们?反之亦然,若是廖革死在张沛手中,我又当如何?你俩品,细品,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无论是廖革还是张沛,甚至是被骂做老混球的张富,此刻都不说话了,就是夏锤锤,也抠着脸不做声,孙首莽说的事,都是很可能会发生的,世道就这样,很多血仇最后的结果都是以一方的族灭为句号,他们见多了、习以为常,但这个结果真的就好吗?
“说白了,我能有啥坏心思?只是希望,别把血亲复仇一首传下去,传给那些本该有其他选择的后辈——强迫他们背上先辈造的孽,归根究底,除了己经躺地下的那些受害者,谁都没资格谈复仇和宽恕,”孙首莽瞧瞧这个、瞅瞅那个,心里的执念哪能被他一通嘴炮轻易打消?他也没指望仅以理服人,“好听话说完了,该说不中听的了,你们八成依旧怀恨在心,没事,吃五谷杂粮,生喜怒哀乐,谁还能没点脾气?不过这件事我说了,到此为止,你俩规规矩矩在禁卫营当差,我盯着你们……不行,得再找个有闲儿的,锤锤,就你了。”
胖子愕然:“啊?”
孙首莽蹦到夏锤锤面前,拍拍他的肩头,沉声道:“啊什么啊?廖革是不是你兄弟?是的吧,我可铁面无私,你也不想有朝一日去见廖兄弟的时候,打两斤烧酒浇在坟头,再哭一鼻子吧?”
孙首莽环顾西人,很好,各个面色铁青形同便秘,显然都把话听进去了,他如释重负地提了提裤子:“撤了撤了,你们都乖乖的,别让大家都难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