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李岩喊住了沐瑶道:"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不在时找梅儿也一样。"他转向孙梅儿时,檐下的灯笼恰好晃过他的侧脸,在青砖地上投下修长的影子。
"公子放心,"孙梅儿福了福身,腕间的银镯叮当作响,"工服己备好,这就分发下去。明日寅时三刻,灶上的老师傅会先来熬底汤。"
李岩点点头,指尖掠过柜台上一排锃亮的铜锅。这些新打的锅具还带着铁匠铺的烟火气,映得他眉眼格外明亮。"沐姐,"他忽然转身,"明日就先委屈你们暂充当一下迎宾了"
沐瑶刚要说什么,却见青年己经大步走向门口。冬天的冷风扑进来,他玄色衣袂翻飞如雁,转眼便融入了长街的灯火中。
此刻刘府正笼罩在另一种气氛里。刘一德坐在花厅的酸枝木圆凳上,第五次调整了坐姿。母亲王慧茹手中的茶盖轻磕碗沿,那声响在静默的厅堂里格外清脆。
"老爷回来了!"门外小厮的通报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刘能跨过门槛时带进一阵冬夜夜的凉意。他解下狐裘扔给仆从,两颗包浆浑厚的核桃在掌心转得咔咔作响。"哟,"他睨了眼儿子,"咱们的刘大掌柜竟舍得从李家小子那儿回来了?"
刘一德喉结滚动,青瓷茶盏在他手中微微发颤。
"德儿是来请我们明日..."王慧茹刚开口,就被丈夫抬手打断。
"撑场面?"刘能冷笑,核桃突然停转,"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不用家里一文钱?"他猛地将茶盏跺在案几上,震得鎏金香炉窜起一缕青烟,"现在知道生意不好做了?"
窗外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刘一德脸上忽明忽暗。他盯着父亲腰间那块价值百金的蟠龙玉佩,突然挺首了脊背:"父亲,儿子...儿子只是来尽礼数。"
"礼数?"刘能眯起眼,核桃又开始转动,"你李叔昨日还问我,刘家是不是要改行当庖厨了。"他突然倾身向前,檀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知道外头怎么说?说刘家少爷给人当跑堂!"
王慧茹的绢帕攥出了褶皱。她看着儿子绷紧的下颌线——那是刘家人特有的倔强。
"跑堂怎么了?"刘一德突然抬头,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李岩能亲自端盘子,我..."
"闭嘴!"刘能拍案而起,惊得廊下的画眉鸟扑棱棱乱撞。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却在看到儿子发红的眼眶时突然泄了气。"...罢了。"老父亲转身望向中堂那幅《松鹤延年图》,声音忽然苍老,"明日...让你母亲去吧。"
王慧茹的指尖轻轻抚过青瓷茶盏边缘,盏中茶汤映着她眼底的微光。"老爷,"她声音温软如初春的溪水,"北境城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两家呢。明日若只有李家..."
刘一德见母亲递来的眼色,连忙执起鎏金茶壶。滚水冲入盏中,嫩绿的茶叶在父亲面前舒展开来,清香袅袅。"爹,"他手腕稳得不像平日那个浪荡公子,"您尝尝这明前龙井,是李岩特意从南边捎来的。"
茶雾氤氲间,刘能瞥见儿子袖口沾着的花椒末——那是火锅店试菜时留下的痕迹。
"孩儿虽顽劣,"刘一德趁热打铁,"可这鼻子闻商机的本事,还不是随了您?"他故意学着父亲平日捻须的动作,虽然他没有胡须"那红汤锅底熬足六个时辰,飘香整条朱雀街..."
"当真有这般滋味?"刘能冷哼一声,手中核桃却停了转动。
王慧茹的绢帕适时地按在丈夫手背上:"李家那孩子痴傻了这些年都敢放手一搏,咱们德儿哪点不如人?"她眼尾笑纹里藏着锋芒,"当年您为拿下漕运批文,不也瞒着老太爷典当了传家玉佩?"
窗外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映得刘能面色阴晴不定。他何尝不明白,自打儿子与李岩往来密切,刘家布庄的账本每月都厚上三分。只是...
"爹!"刘一德突然撩袍跪下,膝盖砸在青石地上咚的一声响,"儿子知错了!"他抬头时,眼里竟闪着水光,"不该自作主张,更不该半月不归家..."
王慧茹倒吸一口凉气——这小混蛋何时学会的苦肉计?
刘能手中核桃咔地裂了道缝。他望着儿子发红的额头,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跪在祠堂里,身后是摔碎的贡品瓷器。
"起来!"老爷子一脚踹翻绣墩,"刘家男儿的膝盖这么不值钱?"可语气己软了三分。
刘一德顺势蹿起来,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份契约:"您瞧,李岩让利三成!"纸张右下角鲜红的指印还带着松墨香。
王慧茹适时递上老花镜:"老爷,孩子们的心意..."
"明日..."刘能突然起身,惊飞檐下栖雀,"让厨房不必准备午膳了。"说罢甩袖而去,却忘了那对盘了十年的核桃还留在案几上。
"娘!"刘一德捧着核桃追到廊下,笑得见牙不见眼,"爹他..."
"傻小子,"王慧茹替他理正衣领,金镶玉的护甲划过蜀锦纹样,"二十六那日,记得在门口挂红绸。"她压低声音,"你爹早半个月就备好了贺礼——南海珊瑚树,比你人都高。"
正说着,小丫鬟提着灯笼匆匆而来:"二少爷带了醉仙楼的八宝鸭..."
月光漫过滴水檐,母子二人朝着宴堂方向走去……
而就在此时,李岩也回到了家里。简单的跟父母吃了晚饭,说了一下明天的大概事宜便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