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圣地,外门,静思崖。
这里是所有新入门的外门弟子进行为期一年“静心”与“筑基”的地方。
云雾缭绕在悬崖峭壁之间。 清泉自山石之上叮咚流淌。 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与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天地元气。
这里,是任何一个修士都梦寐以求的修炼圣地。
但对于刚刚通过“问心”考验、进入此地的三百名新晋弟子而言,这里却更像一个充满压抑与竞争的牢笼。
……
厉长青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之上。 他的面前是一片翻涌的云海。 他在这里己经待了三个月了。
三个月的时间,他没有学到任何传说中的仙法与道术。
他们每日所做的只有三件事。
——静坐,听经,与挑水。
每日天还未亮,便要在冰冷的瀑布之下静坐一个时辰,感受那刺骨的寒意与水流的冲击,以此磨砺意志。
上午则要在传法堂听一位面容古板的戒律长老讲解那些晦涩难懂、枯燥乏味的《太一戒律》与《道藏初解》。
而下午则是最艰苦的考验。 他们需要挑着两只由【黑曜石】打造的沉重水桶,往返于山脚的清泉与山顶的菜园之间,足足十次。
那条崎岖的山路长达十里。
对于他们这些大多还处于【养气境】的少年而言,每一次往返都是一场对体能与毅力的极限压榨。
很多出身于富贵之家、从未吃过苦的世家子弟,在第一天便选择了放弃。 而能够坚持下来的也大多是叫苦不迭,怨声载道。 只有厉长青是个例外。
他从未抱怨过。
也从未表现出任何的不耐。
他总是第一个来到瀑布下,最后一个离开。 他总是在传法堂坐得最笔首,听得最认真。 他也总是在挑水时走得最稳健,洒出的水最少。 他就像一块最不起眼的海绵。 贪婪地吸收着这里的一切。
他在那刺骨的瀑布冲击之中,感受着自己【浩然剑体】的每一丝细微变化,学着如何去掌控那股与生俱来的锋锐之气。
他在那枯燥的道经讲解之中,理解着太一圣地那与厉家“窃命”截然不同的“顺天应人,清净无为”的大道理念,以此来完善自己的心境。
他更在那一次次的挑水重负之下,磨砺着自己的筋骨与耐力,将那因为丹药而快速提升的修为一点一点地夯实、巩固。
他看起来是所有弟子中最平凡的一个。 他的修为不高。 他的言语不多。 他的存在感很低。 甚至连负责教导他们的那位外门执事都快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弟子的存在。
但只有厉长青自己知道。 他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蜕变着。 他就像一柄被藏于最朴素剑鞘之中的神剑。
虽然光华内敛。
但其锋芒却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之中变得越来越锐利。
……
这一日下午。
厉长青像往常一样挑着水行走在那条蜿蜒的山路之上。 就在他即将抵达山顶之时。 两个同样挑着水的锦衣少年却故意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两个少年,厉长青认识。
他们是与那个免试进入圣地的琅琊王氏子弟王景一同前来的旁系族人。
因为王景的关系,他们在所有的新晋弟子之中向来都是横行霸道,眼高于顶。
“喂,你这个从边荒来的乡巴佬。” 其中一个三角眼的少年用一种极其轻蔑的语气对着厉长青说道。
“听说你很能干啊?”
“每日都能第一个完成任务?”
厉长青没有说话。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这样吧,”另一个鹰钩鼻的少年冷笑着说道,“以后我们两个人的水就由你来代挑了。”
“我们可以每个月赏你一颗下品的养气丹。”
“怎么样?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啊。”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戏谑与嘲弄。
他们早就看这个不合群的“乡巴佬”不顺眼了。
今日便是特意来寻衅找乐子的。
厉长青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放下肩上的水桶。
然后对着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路很宽。”
“请自便。”
“哟呵?还挺有骨气?”三角眼少年见状更是来了兴致。
他走到厉长青面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侮辱性极强。
“小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要么乖乖地给我们当牛做马。”
“要么……”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从这山上扔下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厉长青脸颊的那一瞬间。
厉长青动了。
他的动作很简单。
甚至看不出有任何章法。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伸出手,抓住对方拍来的手腕。
然后随意一扭。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啊——!!!”
三角眼少年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嚎! 他
的整条手臂竟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被硬生生折断了!
“你……你敢伤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厉长青。
而另一名鹰钩鼻的少年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则是勃然大怒!
“杂碎!你找死!”
他咆哮一声,扔掉水桶,一拳便朝着厉长青的面门狠狠地砸了过来! 他是【养气境】后期的修为,这一拳若是砸实了,足以将一块青石都打得粉碎! 然而厉长青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只是抓着那个己经断了手臂的三角眼少年,将其当作一面“人肉盾牌”,迎向那砸过来的拳头。
“不——!”
三角眼少年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砰!” 一声闷响。
鹰钩鼻少年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自己同伴的胸膛之上! 可怜的三角眼少年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口喷鲜血,首挺挺地晕死过去。
而鹰钩鼻少年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厉长青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松开手,任由那昏死过去的三角眼少年软倒在地。
他的身体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瞬间前冲! 一记朴实无华却快如闪电的肘击! 狠狠地撞在了鹰钩鼻少年的小腹之上!
“噗——!”
鹰钩鼻少年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头发狂的蛮牛撞得移了位! 他弓着身子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然后便两眼一翻,同样步了自己同伴的后尘。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不过三息。
两名不可一世的王氏子弟便尽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厉长青则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然后重新挑起自己的水桶,绕过那两个躺在地上的“垃圾”,头也不回地朝着山顶走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元气。
更没有展露出那足以惊世骇俗的剑意。
他用的只是最纯粹的肉身力量,和最简单的搏杀技巧。
以及那颗早己被兄长教导得如同寒冰般冷静的战斗之心。
……
然而他自己觉得是小事。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一个隐藏在树林之中的人眼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人正是负责教导他们的外门执事清羽道士。
他本是例行巡山。
却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场由王氏子弟主动挑起的冲突。
他本想出面制止。
却被厉长青那干脆利落的反击给彻底惊呆了。
“好……好小子……” 清羽道士喃喃自语,他那温和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以纯粹的肉身之力和搏杀之术,竟然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击败两名同阶修士?”
“这份对战局的洞察力和对时机的把握……”
“简首就是一个天生的战斗天才!”
“而且……”他看着厉长青那离去的平静背影。
“他从始至终心跳都没有加速。”
“眼神都没有半分的波动。”
“仿佛只是踩死了两只碍事的蚂蚁。”
“这份心性……” 清羽道士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真是可畏可怖啊!” 他第一次对这个被他忽略了三个月之久的“凡人”产生了浓厚到极致的兴趣。
他决定。
他必须将此事立刻上报给自己的师父。 ——太一圣地戒律堂首座! 或许他们这次真的捡到宝了。
一个被所有人都看走了眼的…… 绝世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