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染县衙前
瓢泼大雨如天河倒泄,将整个沛县笼罩在一片凄厉的呜咽之中。
县衙外,泥水横流,一道瘦削的身影首挺挺地跪着,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单薄的衣衫,渗入骨髓。
他叫陈牧,一个时辰前,他还是个有爹有娘的农家子。
而现在,他眼前,是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被衙役像扔两条死狗一样从县衙大门里丢了出来。
那是他的父母!
额头和胸口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爹!娘!”陈牧嘶吼出声,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扑过去,紧紧抱住父母的尸身,感受着生命最后的余温一点点消散。
一切只因那该死的“头会箕敛”!
县太爷新上任的狗腿子,巡检张彪,带着一帮如狼似虎的衙役,挨家挨户催缴。
美其名曰充盈县库,实则中饱私囊。
他父母老实巴交,家中实在拿不出那笔苛捐杂税,哀求几句,便被张彪狞笑着下令活活打死!
“杀千刀的张彪!你们不得好死!”陈牧的声音在雨夜中显得如此微弱,又充满刻骨的恨意。
周围的百姓远远围观,窃窃私语,却无人敢上前。
那血淋淋的尸体,那紧闭的县衙大门,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个人心头。
人群后方,王二狗瑟缩着脖子,牙齿都在打颤。
他与陈牧家是邻居,亲眼目睹了陈家二老被打死的惨状,可他不敢,他真的不敢出头,张彪那伙人,就是沛县的活阎王!
雨,下了一夜。
陈牧也抱着父母的尸身,痛哭了整整一夜。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干裂,原本清秀的脸庞此刻只剩下麻木和深不见底的仇恨。
天色微明,雨势渐小。
两个衙役打着哈欠从县衙里走出来,看到陈牧,一脸嫌恶。
“喂,小子,赶紧把你爹娘拖走,别他娘的在这儿碍眼,晦气!”其中一个衙役粗暴地踢了踢陈牧。
陈牧缓缓抬起头,眼神冰冷,让那衙役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用尽全身力气,将父母的尸体背负起来,一步一步,踉跄着离开。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痛彻心扉。
每一步,心中的恨意便浓烈一分。
张彪!
我陈牧对天发誓,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此仇不报,我枉为人子!
与此同时,县衙后堂。
张彪正搂着一个从春风楼新纳的小妾,大口喝着肉粥,旁边几个心腹衙役谄媚地陪着笑。
“彪爷,那陈家小子硬气,他爹娘也硬气,就是不肯交钱。”一个衙役说道。
张彪冷哼一声,将碗重重往桌上一顿,汤汁溅出:“哼,一群贱民!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打死了又如何?在这沛县,老子就是法!”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告诉下面的人,催收继续,谁敢不从,陈家就是下场!”
陈牧回到家中,那原本温馨的小院,此刻只剩下死寂。
他变卖了家中仅剩的几亩薄田,甚至连那头相依为命的老黄牛也忍痛卖掉,才凑够了钱,买了副薄皮棺材,将父母草草安葬在村后的乱葬岗。
捧着新土,陈牧再次落泪。
爹,娘,孩儿不孝,连个体面的葬礼都给不了你们。
但你们放心,用不了多久,孩儿就让张彪那狗贼下去给你们磕头赔罪!
身无分文的陈牧,揣着最后几个铜板,想去集市买几个馒头充饥。
他饿了三天,全靠一口气撑着。
夜色渐深,他刚走到一个僻静的巷口,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窜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子,身上有钱吗?拿出来孝敬孝敬你刘爷!”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满脸横肉,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
这是城西有名的地痞,刘屠户。
陈牧双眼赤红,父母惨死,家财散尽,如今连最后一点活命钱也要被抢走?
一股压抑了数日的怒火瞬间爆发!
“滚开!”陈牧低吼。
“哟呵,还是个硬茬子!”刘屠户狞笑一声,举起杀猪刀就劈了过来。
他本以为这瘦弱小子一吓唬就软了,没想到还敢反抗。
陈牧虽然悲痛欲绝,但少年时也曾跟村里老拳师学过几手庄稼把式,此刻被逼到绝境,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怒火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侧身躲过刀锋,一拳砸向刘屠户的肋下。
刘屠户没想到陈牧反应如此之快,吃痛之下,怒火更盛,攻势越发凶狠。
陈牧毕竟年少,体力不支,加上连日悲伤饥饿,渐渐落了下风,身上被刀锋划出几道血口,胸口也挨了重重一脚,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他娘的,还敢还手!”刘屠户喘着粗气,提刀上前,就要结果了陈牧。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之际,陈牧猛地睁开血红的双眼,眼神疯狂又决绝,竟让杀猪如麻的刘屠户心头一凛。
他看到这小子虽然倒地,但双手死死护住怀里,仿佛那里有什么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刘屠户的刀停在了半空。
他打量着陈牧,这小子虽然狼狈,但刚才那几下反抗,身手敏捷,招式也颇有章法,不像个普通的农家小子。
尤其是那股子狠劲,让他都有些侧目。
“你小子,有点东西。”刘屠户收起了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今天算你运气好,刘爷我懒得跟你计较了。”
说完,他竟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脸错愕的陈牧。
陈牧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鲜血染红了衣襟。
他不明白刘屠户为什么会突然收手。
死里逃生,陈牧没有半分庆幸,只有更深的屈辱和更坚定的决心。
这个世道,没有力量,就只能任人宰割!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踉跄着站起身,望向县衙的方向,目光如冰。
三天后。
陈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沛县县衙附近。
他不再是那个跪地痛哭的绝望少年,脸上没有了悲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的眼神锐利,死死盯着那座吞噬了他父母性命的县衙。
这几日,他像幽魂一般游荡,观察着县衙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守卫换班的规律。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己在他心中逐渐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