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病房,夙尘的状态似乎耗尽。他靠在床头,气息微弱。
“阿锋…”他唤道。
“尘哥。”阿锋立刻上前,单膝跪在床边。
夙尘将那只卸下的“影缚手环”和那枚染血的泥塑翅膀残片,郑重地放进阿锋摊开的掌心。
“找个…差不多的尸体碎片…烧了…”他的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骨灰…用盒子装好…体面点…葬礼…要‘真实’…”
“找医生…开‘死亡证明’…日期…就写仓库爆炸那天…”
“连同骨灰盒…一起…交给她…”
他停顿了很久,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
“就说…我死了…烧了…只剩灰了…”
“告诉她……”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温柔:
“‘请为自己活。’
‘…活在阳光下。’
‘不要再背负什么。’
‘要活的自在些。’”
“就说…这是…他…最后的话…”
阿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床沿,肩膀无声地耸动。再抬起头时,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冰,冷硬得惊人:
“阿锋…明白!”
夙尘的目光转向一首沉默站在阴影里的林澈。
“林澈…”他唤道,声音更加虚弱。
林澈立刻上前,脚步带着不易察觉的踉跄。他的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泪痕。
“尘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夙尘那只还能活动的手抬起,摸索着伸向林澈的方向。林澈立刻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那只冰冷、缠着绷带的手,仿佛抓住即将坠入深渊的最后一丝希望。
“替我…看着她…”夙尘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气若游丝,“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主人…唯一的。”
他感受到林澈手掌剧烈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
“帮她…登顶。”夙尘的手指微微收拢,传递着千钧重托,“像为我…做事那样。”
他顿了顿,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凝聚语言:
“把我…交给…林沐…”
阿锋立刻拿出加密的军用卫星电话,拨通一个号码,将听筒小心地放到夙尘耳边。
铃声只响了两声便被接通。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问候,只有一声压抑不住的、剧烈倒抽冷气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带着巨大的惊恐、无措和绝望的男孩哭声!
“尘哥——!!!” 林沐的哭声,穿透电波,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夙尘紧紧抓着听筒。在那片即将永恒的黑暗里,他的唇角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他在这场劫难中流露出的唯一一点近乎温度的东西。
“小沐…”夙尘的声音变了,嘶哑却带着一种罕见的柔和,“…对不起…尘哥哥…可能…不能…”
他似乎想安抚,但牵动了伤口,发出低沉的闷哼,只能勉强稳住气息:
“…小沐…别哭…”
他轻轻吸了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
“‘晨曦’……铺子…得交给你打理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以后…哥哥…要靠你了…”
电话那头。
林沐的哭声骤然变得更加剧烈!带着巨大的抗拒:“不要!尘哥你在哪!在哪家医院?!我马上来接你!等我!等我好不好尘哥?!!”
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电话被剧烈的抽噎打断。
夙尘静静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绝望的孩童哭喊。
许久。
他才极其艰难地再次开口,声音己低弱如同游丝:
“…好…我等你…”
“………来……”
最后一个字化作微弱的气流,消散在空气中。
听筒从他无力松开的手指间滑落。
啪嗒。
轻轻挂在冰冷的金属座机边缘。
随着重力,微微晃荡。
心电监护仪上,代表心率的绿色线条起伏变得愈发平缓、低沉。
麻醉药剂的效力彻底笼罩了他。
那片承载着无尽黑暗、剧痛、和一个微小泥塑残片的世界,在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似乎奇异地响起了一道微弱的、仿佛穿透遥远时空的……
怦——
怦——
是记忆深处,那个初遇的回廊下,天使般的小女孩望向他时,悄然失速的心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