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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环形水晶吊灯在餐厅上方洒下柔和却毫无温度的光晕。那张足以容纳十二人的黑色实木长餐桌，此刻只在靠近主位的一端摆放着一套精致的骨瓷餐具。纯白的餐盘边缘描着细细的金边，旁边是锃亮的银质刀叉，折射着冷光。
林清婉坐在宽大的餐椅里，椅子舒适得能将人包裹，却让她感觉像坐在审判席上。面前的长条形餐盘里，食物如同艺术品般摆放：几片煎得恰到好处的银鳕鱼，淋着淡黄色的柠檬酱汁；一小撮翠绿的芦笋尖；两朵雕成玫瑰形状的胡萝卜；还有一小团点缀着可食用金箔的土豆泥。分量精致，摆盘考究，颜色搭配赏心悦目。
林芸站在餐桌几步之外，一个既能随时响应又不会打扰用餐的距离。她穿着质地柔软的灰色套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无可挑剔。
“林小姐，今天的鳕鱼选用的是挪威深海当日空运冰鲜货，肉质鲜嫩。酱汁是主厨特调的柠檬莳萝风味，清爽解腻。芦笋是清晨采摘的有机品种。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她的声音轻柔，像背景音乐。
林清婉拿起银光闪闪的叉子，叉起一小块鱼肉。鱼肉入口即化，带着海洋的鲜甜和柠檬的微酸，确实无可挑剔。但她咀嚼得很慢，味蕾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尝不出太多滋味。空气里只有刀叉偶尔碰到骨瓷盘沿发出的、极其轻微的脆响。
“需要帮您把餐前面包加热一下吗？或者来一点餐酒？酒窖里有几款不错的白葡萄酒，很适合搭配海鲜。”林芸适时询问。
“不用。”林清婉放下叉子，端起旁边的高脚水杯。里面是温度刚好的柠檬水，杯子外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冰凉。
餐厅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新风系统微弱的气流声。窗外璀璨的夜景成了巨大的、无声的背景板。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赵晓雅在群里@她。
[云朵软绵绵]：七妹！！！人呢人呢！YY频道号发你啦！就差你了！老大珍藏的虚拟82年拉菲都开瓶了！（虽然就是个特效气泡）@锦书难寄
[风起青萍]：七妹快来，软软说要是不来，她就去你家楼下唱《征服》。
[一拳打死老师傅]：上线。
[剑出无悔]：等你指挥。
林清婉看着那一条条跳出来的信息，指尖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悬停。她能想象到YY语音频道里此刻的喧闹：赵晓雅咋咋呼呼的尖叫，陈锋沉稳中带着笑意的呵斥，苏蔓冷静的吐槽，周宇温和的帮腔，暗香疏影偶尔的简短回应……那些声音，那些带着烟火气的嘈杂，此刻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传来，模糊又遥远。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击。
[锦书难寄]：有点事，晚点上。你们先玩。
消息发出。
[云朵软绵绵]：啊？什么事啊？比我们还重要吗？QAQ
[风起青萍]：那好吧，七妹你先忙，忙完快来！位置给你留着！
[一拳打死老师傅]：嗯。
林清婉放下手机，重新拿起叉子，戳了戳盘子里那朵雕工精致的胡萝卜玫瑰。它看起来完美无瑕，却毫无生气。
“林小姐，是菜品不合胃口吗？”林芸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响起，“需要让厨房重新调整一下口味，或者换一道主菜吗？厨房24小时待命。”
“不用。”林清婉再次摇头，声音有些低，“挺好的。”
她强迫自己又吃了几口。鱼肉依旧鲜嫩，芦笋清脆，但吞咽下去的感觉，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餐盘里的食物还剩下一大半。
“我吃饱了。”她放下刀叉。
“好的。”林芸立刻上前一步，动作轻柔地开始收拾餐具，“需要为您准备餐后水果或甜点吗？今天有刚到的静冈蜜瓜和手工提拉米苏。”
“不用了。”林清婉站起身。宽大的椅子向后滑动，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离开餐厅，走向客厅。巨大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她走到玄关角落，看着那个孤零零的硬纸箱和旧行李箱。犹豫了一下，她弯下腰，手指抠进纸箱边缘的胶带缝隙，用力。
“刺啦——”
胶带被撕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纸箱打开，露出里面几本旧书的封面。最上面是那本翻毛了边的《世说新语》。她拿起它，纸张特有的、略带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丝老屋书房里特有的、旧书页的微尘气息。
她抱着书，赤脚踩过冰凉的地板，走向书房的方向。身后，林芸收拾餐具的轻微碰撞声也消失了，整个空间再次沉入那种庞大而无声的寂静里。只有她怀里的旧书，仿佛还带着一点微弱的热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