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阳光之家福利院的奠基仪式上,春雪初融的泥泞沾满了沈聿白的裤脚。他握着系红绸的铁锹,铲下第一抔土时,镜头对准他缠着纱布的手。记者的话筒挤到面前:“沈总,为何突然捐建福利院?”
林晚抱着阳阳站在人群外围。孩子戴着嫩黄色隔音耳罩,小手突然指向工地围挡——程诺正将一幅巨型画作固定在钢架上。画中是缠满绷带的小女孩牵着太阳,右下角署名「囡囡」。
“因为有人教会我,”沈聿白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废墟里也能种出太阳。”
“蓝楹小筑”的厨房弥漫着焦糖香气。林晚将熬好的梨膏灌入模具,镜头扫过她手腕淡粉的烧伤疤痕。首播间人数突破十万,弹幕飞滚:
「阳阳妈妈梨膏链接呢!」
「疤痕是火灾留下的吗?心疼」
「看小太阳玩面团太治愈了!」
阳阳踮脚扒着料理台,小脸沾满面粉。他抓起梨膏模具往镜头前递:“给囡囡姐姐!”
林晚擦拭模具的手顿了顿。首播结束后,她点开加密相册——囡囡植皮手术的照片旁,新增了墓前那幅蜡笔画。沈聿白推门进来时,她正往包裹箱塞进三罐梨膏。
“给程诺的?”他自然地接过胶带封箱,“他明天带福利院孩子体检。”
阳阳突然抱住沈聿白的腿往上爬:“看囡囡姐姐!”
儿童房里,投影仪在墙面铺开星空。沈聿白点开天文馆的互动程序,一颗小行星轨迹缓缓显现:「Nuannuan 2037」。阳阳的小手去抓光点,影子投在星图上,像要拥抱整个宇宙。
“囡囡姐姐变成星星了。”沈聿白握着儿子的小手点击屏幕,行星突然绽放出向日葵光纹。
林晚站在门外,看星光淌过沈聿白手腕的纱布。那里曾埋着烧焦的玉佩,如今新肉长成淡粉色,像道愈合的闪电。
梅雨季来得猝不及防。福利院施工因暴雨暂停的深夜,沈聿白被急诊电话惊醒。赶到医院时,程诺浑身湿透地守在手术室外:“脚手架塌了,工人老陈...”
急救灯红光刺目。沈聿白签完手术同意书,转身撞见走廊尽头的身影——林晚牵着阳阳站在窗边,雨水顺着孩子的雨靴往下滴。
“爸爸救陈叔叔!”阳阳扑过来,冰凉的小手贴上他掌心伤疤。
手术灯熄灭时天己微亮。陆予辰摘下口罩:“腰椎骨折,能走。”护士推着病床出来,老陈妻儿哭喊着扑上去。沈聿白后退半步,脊背撞上冰凉的墙壁。
一只小手拽他衣角。阳阳举着皱巴巴的蜡笔画:穿工装的小人扶着腰,旁边太阳光芒万丈。
“给叔叔,”孩子把画塞进老陈女儿手里,“不痛痛。”
晨光穿透云层。沈聿白弯腰抱起儿子,突然听见程诺在身后说:“当年火灾,最后开锁的是高跟鞋脚步声。”记者望着走廊尽头窗外的日出,“现在我知道了,折返的人要承受多少勇气。”
雨停了。积水倒映着工地围挡上囡囡的画,向日葵沾着水珠,鲜活得要燃烧起来。
秋分那日,“阳光之家”落成典礼。薄荷绿的主楼外墙挂着巨幅照片——十二岁的林晚抱着三个孩子冲出火场。她站在照片下剪彩时,沈聿白抱着阳阳退后半步。
“请捐赠人说几句。”主持人递来话筒。
沈聿白望向草坪。程诺正给戴助听器的男孩调设备,远处是坐着轮椅的老陈指导孩子们做木工。他对着话筒只说了一句:“此处永远有逃生通道。”
掌声中,阳阳突然挣脱怀抱跑向花坛,踮脚折了枝向日葵。孩子穿越人群,将花放在囡囡的星空投影仪基座上。不锈钢碑面反射出三张脸:林晚的泪痣,沈聿白的伤疤,阳阳睫毛上颤动的光。
当晚的慈善拍卖会,沈聿白以千万拍下林晚首次首播用的旧锅铲。记者追问缘由,他晃了晃铲柄的刻字:「小太阳的宝贝小食堂 2025.3.17」。
“这是我们的诺亚方舟。”聚光灯下,他第一次牵起林晚的手。无名指上那道常年戴婚戒的苍白痕迹,终于被新生的肤色覆盖。
***
初雪飘落时,林晚在福利院厨房教孩子们熬梨膏。阳阳坐在程诺肩头搅拌糖浆,助听器沾了雾气。
“为什么帮奶奶保守秘密?”林晚突然问。
记者将阳阳举高去够香梨:“我母亲是当年福利院的厨师。”糖勺在锅里划出金色漩涡,“火灾前夜,她看见沈老太太独自在库房徘徊...”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程诺的声音混着糖浆沸腾的咕嘟声:“那晚我高烧不退,是李院长偷了库房钥匙背我去诊所。”他抬眼看向监控屏幕——走廊画面里,沈聿白正蹲着给坐轮椅的老陈系围巾。
“逃过一劫的孩子,”程诺将熬好的梨膏灌入印着向日葵的模具,“总要替离开的人看看春天。”
阳阳举着模具跑向冷藏室,工装裤口袋里掉出半块玉佩。林晚捡起时,发现断裂处被金箔修补,裂缝里嵌着颗小小的蓝宝石——那是沈老太太翡翠戒指上失踪的主石。
***
阳阳三岁生日宴设在重建的福利院礼堂。孩子们用旧消防栓改造的音响唱生日歌时,林晚启动了“宝贝小食堂”公益首播。镜头扫过满墙照片:火灾救援现场、囡囡的蜡笔画、老陈复健的瞬间...
“今天所有收益,”她将阳阳抱上料理台,“捐给阳光之家消防教育基金。”
弹幕突然被金色礼物刷屏。用户「归途旅人」连送百艘游艇,留言:「给囡囡的星星买望远镜」。林晚望向观众席,沈聿白微微颔首——那个加密账户,存着沈老太太所有变卖珠宝的钱。
切蛋糕环节,程诺推着定制蛋糕登场:翻糖做的福利院模型,薄荷绿外墙挂着逃生通道指示牌。阳阳的塑料刀停在奶油消防车前,忽然仰头问:“囡囡姐姐能吃到吗?”
全场寂静。沈聿白举起儿子放在肩上,指向窗外星空:“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姐姐的餐桌。”
掌声雷动时,老陈拄拐上台,将木雕的蓝冠鸦食葵别在阳阳胸前。孩子突然挣下地,从口袋掏出修补过的玉佩,郑重挂上福利院捐赠墙的钉子。残缺的玉石悬在囡囡的画旁,金箔在射灯下流淌着熔岩般的光。
***
深夜的蓝楹小筑,沈聿白拆开律师送来的最后遗物。牛皮纸袋里掉出本泛黄的育儿日记。扉页夹着张心电图:2025年11月20日,阳阳出生那晚,沈老太太在监护仪前守到凌晨的微弱心电波动。
最后页贴着撕碎的支票存根,金额栏被钢笔反复涂改,备注写着:「买命钱,不敢用」。翻过页是遗嘱附录:「骨灰撒在菜园,要看着种子发芽。」
月光照亮床头柜上的玻璃罐——盛着老宅菜园的黑土,混着向日葵碎瓣。林晚将罐子放在窗台,与阳阳的断玉佩并列。春雪融化的水珠顺着玻璃滑落,像迟来的眼泪。
沈聿白推开儿童房的门。星空投影仪旋转着,银河倾泻在阳阳熟睡的小脸上。他俯身亲吻儿子眉心,抬头时撞见林晚倚在门边的目光。
“下雪了。”她轻声说。
窗外,今冬最后一场雪温柔覆盖大地。冻土之下,蓝冠鸦食葵的根系正在黑暗中蔓延缠绕,等待破冰而出的惊蛰。而所有深埋的、破碎的、被泪水浸泡的种子,终将在日光倾城的春日,绽放成绵延不绝的向日葵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