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血尚未凉。
那名修士缓缓走近,脚步声落在湿草间几乎无声。青衣未染血,神色依旧如初,仿佛先前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他站在妖裔身前,看了一眼那尚未咽气的尸体,淡淡道:“断纹第六层,体内还有残魂未净。”
“可惜了。”
说罢,他指尖一点,一缕细如发丝的青色灵力没入那妖裔眉心。下一息,妖裔双目大睁,喉中发出“咯”的一声,身体猛地一震,随即彻底。
魂散。
真正意义上的死。
槐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浑身每一根毛发都竖着,却没有再动。
它没伤他,也没感谢他。
因为它知道,这人——更危险。
修士似乎察觉到了它的态度,轻轻一笑,声音温和:“你还是不信我?”
“也对。若我是你,也不会信一个总在你受伤时才出现的陌生人。”
他走到距槐一三丈外,负手而立,望着东边初升的朝阳,长叹一口气。
“你知道‘破命之道’最初是为谁设的吗?”
槐一眼神微变。
“你以为,那是某位天才修士无意中开辟的异路?”
“错。”他语气冷了几分,“那是人为制造的。”
“血祭、强斩魂根、九纹剥离、注入‘他命因子’……这些不是修行,而是炼制。”
他回头看向槐一,语气平静,却透出一丝愤怒:
“你,不是第十个活着的践行者。”
“你,是第十个‘制品’。”
槐一的眼中第一次出现明显波动。
青衣修士见状,继续道: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最初那几条命是怎么丢的。”
“但你体内的魂脉残痕告诉我,每一次你被杀死,都会有一部分非你本源的力量,从体内剥离出去。”
“那些力量,不属于你。”
“而你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那九个人……死时,骨宗的人把他们残存的魂核,送进了你的体内。”
“你不是继承者。”
“你是——拼合品。”
风穿林而过,带起草间血迹。
槐一站着不动,脸上没有表情,但身上的毛缓缓抖起,一股细微到几乎不可见的杀气自胸口荡开。
青衣修士却不退,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气:
“杀我没用。我只是个告诉你真相的人。”
“而告诉你这些,是为了提醒你——你体内的‘残命’,正在开始觉醒。”
“那不是灵力,也不是魂魄。”
“是一种印痕。那些人死前留下的最后一丝执念,被强行封印在你骨中。”
“只要你继续修炼,继续进入战斗,继续……活下去——它们终有一日,会苏醒。”
“但……”
他声音顿了顿。
“你不一定能控制得住它们。”
这句话落下,槐一猛地一动,闪电般朝他扑去。
不是探路,是杀招。
它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想听任何解释。
它要的是活下去,而非被人指着鼻子说“不是你自己”。
青衣修士并未动手,只是微微侧身,任那利爪从他衣角拂过。
下一瞬,他退开三丈,袖中落下一缕血线,脸上多了一道细长的抓痕。
他站住,擦去血迹,没有反击。
“你可以恨。”
“但你至少该知道,你的九条命,来源何处。”
他低声一笑,转身欲走。
“你若不愿知道,也可以继续往前走。”
“到了‘不渡山’,若你仍未死,那些东西……自然会找上你。”
“到时候,记得留住自己的心。”
他说完,背影渐远,隐入山雾之间。
……
山林再次归于沉寂。
只有槐一,站在原地,半张着口,低低喘着粗气。
血从爪缝中滴落,那一击虽然没有致命,但己动用了它体内残存的全部魂力。
那一刻,它分明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却不属于它的意识。
像是某种遥远的声音,在它耳边低语。
那声音不是言语,而是情绪。
怒火。
不甘。
痛苦。
像是死者未消的残魂,从它骨缝中慢慢复苏。
槐一抬头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动。
良久,它才再次迈步,继续向前。
不渡山己近。
而它体内,真正属于它的魂力,也开始……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