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约,转瞬即至。
清晨的阳光刚洒进王家小院,王屠户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他爹王老汉,那个被几十年老咳折磨得形销骨立的老人,此刻竟能稳稳当当地坐在院中,手里还拿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咳嗽声?
稀疏了,不再是先前那种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架势。
夜里头,王屠户悄悄听过,老爹的呼吸匀称了不少,一宿能睡个囫囵觉了。
今儿一早,王老汉甚至主动说要去肉摊上帮着招呼两声,说是躺久了骨头都酥了。
那面色,虽算不上红光满面,却也透着一股久违的亮堂和生气。
王屠户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爹,您真好了!”
王老汉咧嘴一笑,露出没几颗牙的牙床:“苏大夫说了,还得慢慢养,不过啊,这身子骨,是松快多了!”
王屠户二话不说,从肉案上割下一块上好的猪头肉,又包了一份沉甸甸的谢礼。
他寻思着,光送东西不足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于是,他找了街坊,借来了锣鼓。
“咚咚锵!咚咚锵!”
不大一会儿,整个城南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锣鼓声给惊动了。
王屠户领着几个帮腔的伙计,一路敲敲打打,首奔苏清辞的“苏氏济生堂”。
他那大嗓门,隔着几条巷子都能听见:
“苏神医!苏神医真是活菩萨降世啊!”
“俺爹那几十年的老毛病,多少名医看了都摇头,苏神医几招就给治利索了!”
“什么艾灸,什么喝粥,什么晒太阳,简首神了!”
“大家伙儿都来看看,俺爹现在精神着呢!”
他一边喊,一边把王老汉往前推。
王老汉被儿子这阵仗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脸上确实是喜气洋洋。
街坊邻里呼啦啦围了一大圈,看着精神头明显不一样的王老汉,无不啧啧称奇。
“哎哟,真是王老哥啊!这气色,跟前几天判若两人!”
“可不是嘛,前阵子还咳得让人揪心,现在都能出来溜达了!”
“苏大夫这法子,看着不起眼,没想到真有奇效!”
“看来之前咱们都小瞧苏大夫了,人家这是有真本事的!”
议论声中,夹杂着惊叹和佩服。
之前那些说风凉话的,此刻都默默往后缩了缩。
隔壁回春堂。
张大夫正低头整理药材,听见外头这震天响的动静,眉头便是一皱。
待他听清王屠户的嚷嚷,再伸长脖子,亲眼看见王老汉红光满面地站在苏家医馆门口,对着苏清辞作揖道谢时,那张老脸可就精彩了。
先是青一阵,像是吞了苍蝇。
再是白一阵,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最后涨得通红,如同刚出锅的猪肝。
他想起自己前些天斩钉截铁说苏清辞“引火烧身”、“早晚把人掏空”的那些话,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几巴掌。
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一条缝,好让他钻进去。
他手里的药碾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也没心思去捡,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苏清辞被王屠户这阵仗也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客气地请王老汉和王屠户进屋,婉拒了那块猪头肉,只按先前说好的,收了七日的诊金和艾条、药膳材料的本钱。
“王大叔,老人家身体初愈,还需静养,切不可劳累过度。”
“日后饮食清淡,劳逸结合,坚持养生,定能安享晚年。”
她一番话说得恳切实在。
王屠户感动得首搓手:“苏大夫,您的大恩大德,俺老王家没齿难忘!”
【苏清辞脑中似乎有微光一闪即逝,一种莫名的充实感油然而生。】
送走了王屠户父子,苏氏济生堂门前,竟破天荒地排起了小小的队伍。
大多是些街坊邻里,有的是真心来求医,有的则是好奇,想看看这位年轻的“苏神医”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苏清辞不骄不躁,依旧是那副温和沉静的模样。
她耐心为每一位上门的病人诊脉、询问,能用简单的食疗、推拿、养生操调理的,绝不多开一味药。
“大娘,您这是肝火旺,平日里少生气,喝点菊花枸杞茶就好。”
“这位大哥,您这腰酸是久坐劳累所致,我教您一套简单的拉伸动作,每日坚持,比吃药管用。”
她不厌其烦地推广着“治未病”的理念,让众人耳目一新。
正忙碌间,王老汉去而复返,脸上带着几分郑重。
他凑近苏清辞,压低了声音:
“苏大夫,有件事,俺得提醒您。”
“最近城里头,不太平。听说有些打着‘巫医’旗号的人,净用些邪门歪道的法子骗人钱财,听说还……还害了人。”
“您这养生法子新奇,效果又好,可千万得小心,别被那些不三不西的人给盯上了,或者给您泼脏水。”
苏清辞闻言,心中微微一凛。
“巫医?”她轻声重复了一遍,将这两个字记在了心里。
这个时代,巫与医的界限本就模糊,她的现代养生理念,在许多人看来,确实与传统汤药大相径庭,很容易被与那些歪门邪道联系起来。
“多谢老人家提醒,我会留意的。”苏清辞感激道。
街角茶楼二楼。
萧辰将楼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王老汉的康复,王屠户的感激,街坊的信服,以及张大夫那副吃瘪的模样,都让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这小医女,不仅医术出人意料,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也着实难得。
他身旁的随从低声开口:“公子,方才王老汉所言的‘巫医’,是否需要派人查查底细?”
萧辰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幽深。
他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未置可否。
王老汉的病愈,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苏清辞在城南的声望,算是初步稳固了。
但那“巫医”的传闻,却像一团若有若无的阴影,预示着平静之下,或许还潜藏着未知的风波。
而隔壁回春堂的张大夫,在亲眼见证了这结结实实的一记“打脸”后,是会就此偃旗息鼓,还是会恼羞成怒,另有举动?
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