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门前依旧冷清得能听见落叶打旋儿的声音。
苏清辞对此倒也习惯了。
无人问津,她便乐得清静。
每日雷打不动,在小院里打上一套太极拳,感受着内息在西肢百骸间流转的温热。
随后便是打理后院那几株争气的药草,或是精心炮制她的清心安神茶。
偶尔,她也会坐在医馆门口,捧着那本《黄帝内经》残卷细细研读,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仿佛外界那些关于“庸医误人”的流言蜚语,都只是隔壁张大夫梦里的呓语。
街角那间“天然居”茶楼。
二楼临窗的老位置,萧景琰化名的萧辰,依旧每日准时出现。
一壶清茶,一把折扇,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斜对面那间小小的“苏氏济生堂”。
他看着那女子每日规律的作息,看她从容不迫地打拳、晒太阳、看医书。
这份在困境中的镇定自若,倒让他有些刮目。
这日午后,苏清辞估摸着前些日子买的粗陶罐快用完了。
想着安神茶最近虽问津者少,但总得备着些。
为了节省几个铜板,她决定亲自去街对面的杂货铺挑选。
刚走到“天然居”茶楼下,一阵不大不小的秋风卷过街角。
苏清辞只觉得头上一松,那支用了许久、再普通不过的廉价木簪竟被风吹得滑落下来,“啪嗒”一声掉在青石板路上。
她正要弯腰去捡。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先她一步,拾起了那支木簪。
苏清辞抬眼,便对上一双深邃平静的眸子。
来人一身月白锦袍,质料考究,腰间玉佩流光,气度雍容,绝非寻常市井之辈。
正是每日在对面茶楼“品茗”的那位萧公子。
苏清辞微微一怔,随即颔首。
“多谢公子。”
萧辰将木簪递还给她,簪子在他手中,更显得朴素无华。
他目光落在苏清辞清丽却略显苍白的面容上,状似随意地开口。
“姑娘似乎每日都在医馆门口打一种拳法,颇为新奇。”
声音清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不知是何名堂?”
苏清辞接过木簪,重新将散落的青丝挽好。
她脸上并无半分受宠若惊或扭捏作态,神色淡然。
“公子见笑了。”
“不过是些粗浅的养生健体之术,名曰太极。”
“调和气血,强身健体罢了。”
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萧辰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讶异。
京中女子,见他如此容貌气度,要么故作娇羞,要么便是想方设法攀谈。
如她这般从容淡泊,甚至带着几分疏离的,倒是头一个。
他对苏清辞的兴趣,又添了几分。
“养生健体?”
他重复了一句,尾音微微上扬。
“姑娘的医馆,似乎主营此道?”
苏清辞点头,神色坦然。
“医者,不仅治己病,更要治未病。”
“养生便是固本培元,防患于未然之道。”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看向萧辰。
“若公子有兴趣,不妨来医馆看看。”
“虽无什么名贵药材,但有些自制的养生茶饮,或许能为公子清心明目,略解烦忧。”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倒像是在给自己医馆拉生意。
萧辰听了,不置可否,只微微颔首,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
苏清辞也未再多言,福了福身,便转身往杂货铺去了。
萧辰目送她素净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身旁的随从低声开口:“公子,这位苏大夫,似乎与传闻中有些不同。”
萧辰轻摇折扇,缓缓道:“是有点意思。”
这小医女,比他想象中还要沉得住气,也……更有趣些。
苏清辞买好陶罐回来,路过茶楼时,下意识地往二楼瞥了一眼。
那道身影己不在窗边。
她心中略过一丝念头:这位萧公子,衣着华贵,举止不凡,却对自己这门庭冷落的小医馆如此关注,不知是何来意?
她可不信这世上真有闲得发慌的贵公子,会对一个落魄医女的养生法子产生纯粹的好奇。
看来,日后还是得多留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