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刀。数柄强弩锁死三人!
林老实腿都软了,噗通跪在雪地:“大爷饶命!我们…我们是逃荒的路过!看见这姑娘快死了…闺女…闺女不懂事才去救…” 他指向秀儿和那女子,声音抖得不成调。
秀儿也被弩箭指着,吓得小脸煞白,但手还按在女子胸前的布条上(压伤口),忘了拿开。
“路过的?”岩的声音冰寒刺骨,带着浓浓的怀疑。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刺客尸体的死状和位置,再掠过林老实干瘪的破包袱和断脚,最终钉在那个缩在角落里、似乎被吓丢了魂、只会哆嗦发抖的陈乐身上。
陈乐抱着自己的胳膊(像冷极了),头几乎埋进破袄领子里,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左手手腕那片没擦干净的血污(昨夜窑洞孟大虎死亡前沾的?),在昏暗雪光里若隐若现。
“是…是是…”林老实磕头,“大爷开恩!”
这时,女子(长公主朱明钰)眼皮下的眼珠剧烈转动,又是一声微弱的呻吟,喉咙里的黑血让她咳嗽起来。
“主子!”岩的注意力瞬间被牵引!他几步跨到朱明钰身边,蹲下查看。她身上污秽的布条包裹和药灰痕迹映入眼帘。虽然手法粗糙,但的确是在止血!
岩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还懵懂不知缩着手、脸上都是灰的秀儿,再冷冷扫过林老实和陈乐,杀气稍敛。
“这姑娘…用的药?”岩指着秀儿压在朱明钰伤口上的手。
“是…是…”林老实拼命点头,“我闺女…以前捡药草…瞎琢磨…不懂别的…就是好心眼…”
岩迅速检查朱明钰伤势。毒镖还在肩头!但脖颈处致命的黑气竟然真的被一层沾满草木灰的布条压下去许多!药灰混合着毒血凝结成痂,减缓了毒质扩散!这绝非巧合!
他眼中惊疑更甚,却多了一丝凝重。他果断抽出腰间一把小匕首(寒光闪闪),动作麻利精准地切开插毒镖处的皮肉,手腕一抖,淬毒镖“叮”一声被挑飞出去,深扎进旁边雪地!
朱明钰身体因剧痛弓起!
“取水!”岩命令身边影卫。
另一个影卫迅速解下皮囊递来。岩倒水快速清洗暴露的创口,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瓷瓶,倒出两粒雪白清香的内服解毒丹丸。喂朱明钰艰难吞下。又洒下深绿色的外敷药粉,动作极其专业。
秀儿瞪大眼睛看着岩的动作,手指下意识在自己腰间的破布口袋上摸了摸,那里空空如也。她眼睛里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对更精妙医术的懵懂好奇。
“看好他们!”岩处理完朱明钰的伤口,头也不抬对两名影卫命令,语气不容置疑,“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两名影卫立刻将弩箭再次指向林老实和陈乐,眼神冰冷如实质!
天色彻底暗下来。
影卫们在小谷背风处快速清理出一块地方,燃起两堆旺盛的篝火。一个影卫从马尸旁(刺客事先设伏剪除护卫马匹)找到散落的水囊和干粮补给。气氛依旧肃杀。
朱明钰躺在厚铺的狐皮(影卫所携)上,盖着岩脱下的皮袄。呼吸趋于平稳,但脸色依旧苍白,陷入深度昏迷。毒伤凶险,内服外敷只能暂时压制保命,需要真正的解毒高手。
林老实蜷缩在另一堆小篝火旁,浑身僵硬。陈乐就缩在他旁边地上,头埋着,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岩坐在朱明钰身边,鹰隼般的目光几乎一刻不停地在对面缩着的三人身上扫过。尤其是陈乐!
一个拖着残腿的乡下傻子?路过?恰巧救下贵人?
太巧了!巧得像精心布置的陷阱!
岩的目光定格在陈乐紧裹在破袄里、线条异常流畅的背部轮廓上,又移向他那沾着血污的手腕。那片污渍的形状…像是用力抓握过什么东西留下的擦痕?血的颜色是暗红干涸状,不像新鲜沾染。
还有那片污秽布条下的身体…岩锐利的视线仿佛能穿透那层破布,感觉到一种与山村环境格格不入的、宛如精钢淬炼过的强韧感。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里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走到对面篝火前,居高临下。
林老实吓得一哆嗦。
岩没看林老实。目光紧紧锁定埋着头的陈乐。
“你,”岩的声音低沉,如同冰面上裂开的闷雷,“起来。”
陈乐纹丝不动。
“叫你起来!”岩抬脚,靴尖猛地踢在陈乐那条僵硬的残腿上!正撞在胫骨硬结处!
“呃…啊!”陈乐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痛呼!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身体剧烈颤抖!痛苦异常!
这反应…像个正常疼懵的傻子。
“岩!你做什么!”林老实不顾一切扑过去抱住儿子的腿(情急之下喊顺了口),对着岩嘶声力竭,“他还是个傻子!腿本来就有伤!你要踢死他吗?!”
岩眉头紧锁。看着陈乐因为剧痛而拱起的单薄脊背,痛苦蜷缩的姿态。和刚才那个几乎无懈可击的“缩头”状态似乎有点不同…更贴近真实疼痛?
是装的太好?还是…
他瞥了一眼女子那边依旧昏迷的朱明钰。再看看这个缩在火光阴影里因为腿伤和“恐惧”颤抖的残废。
线索太少。疑点重重。主子毒伤要紧。
“看好他们。”岩最终冷冷吐出三个字,转身走回朱明钰身边。但那双眼睛,依旧像锁扣,牢牢挂在那个背对着火光、蜷缩在阴影里的身影上。
深夜。风声呜咽。
除了值哨的两名影卫,其他人都轮替休息。
陈乐蜷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微微抖着。眼睛在阴影里睁开一条细缝。
火光勾勒出岩靠在朱明钰旁边假寐的轮廓,呼吸平稳。另外两个影卫警戒着谷口方向。
万籁俱寂。
陈乐的右手手指极其缓慢地从身下挪开。指尖粘着一点点暗青色的土(燃烧草木灰中的毒素结晶?)。刚才“吃痛”蜷缩时,他袖口不经意拂过朱明钰躺过的雪地边缘,蹭到了一点。
他借着身体的起伏,极其隐蔽地将指尖暗青色的土灰摁进身侧冰冷的积雪里。同时,另一只袖管里滑出指甲盖大小的东西——是他之前收集的一小块刺客所用毒镖尖端的碎片。
无声无息。毒镖碎片埋入土灰消失。
动作完成。他收回手指,重新把头埋进臂弯,像一个因为寒冷和伤痛无法入眠的可怜傻子。
守夜的影卫没有察觉任何异常。岩在假寐中,眉头却似乎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