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界,仙门山。
悬浮于九天之上的七十二座灵秀仙峰,其峰体内部奔涌了千万载、从未停歇的磅礴灵脉,在这一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骤然凝滞!奔流的灵雾长河瞬间断流,悬挂于峰峦间的飞瀑停滞在半空,滋养万物的灵泉停止了喷涌。七十二峰,连同其上无数的琼楼玉宇、奇花异草,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华,变得黯淡无光。山间仙禽灵兽停止了鸣叫嬉戏,茫然地匍匐在地;所有正在吐纳修炼的弟子长老,无论修为高低,皆感到心头一悸,体内灵力运转瞬间变得无比艰涩,仿佛失去了某种根本的依凭。
更奇异的是,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古木仙藤,无论是否具备灵智,皆在这一刻,无风自垂。亿万片青翠的叶子,整齐划一地微微低下了头,如同在向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行最后的注目礼。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如同沉甸甸的铅云,笼罩了整个仙门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永寂之间内。
世帝掌中悬浮的三枚帝印奇点,其内狂暴旋转的星河骤然停滞了一瞬,光芒内敛到了极致,仿佛在哀悼主人的离去。世帝的身体,自虚托帝印的指尖开始,无声地分解。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烟火气。
指尖的肌肤、血肉、骨骼,如同最细腻的金沙,又如同最纯净的光尘,一点点地、温柔地飘散开来。那光尘并非简单的物质分解,每一粒微尘都闪烁着微弱的时空法则辉光,蕴含着帝者生命最后的气息与印记。光尘飘散的速度看似缓慢,却又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必然。
先是双手,然后是双臂,接着是躯干……
随着光尘的飘散,那三枚悬浮的帝印奇点,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束缚与依托,发出一声低沉如龙吟般的嗡鸣,骤然化作三道凝练到极致、足以洞穿万古的时空流光!
咻!咻!咻!
三道流光无视了永寂之间内凝固的时空,无视了仙门山层层叠叠的护山大阵,如同拥有灵性般,精准无比地射向仙门山根基最深处——那汇聚了沧澜界祖脉灵源、由开天辟地之初便存在的混沌元石核心!
轰隆——!
当三道帝印流光沉入混沌元石核心的刹那,整个沧澜界的苍穹,亿万星辰的光芒,无论距离远近,无论光芒强弱,都在同一瞬间,齐齐黯淡了一瞬!
如同天地为之闭目,宇宙为之屏息。
这黯淡仅仅持续了亿万分之一刹那,随即星光复明,世界依旧运转。但所有感知敏锐的存在,心头都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永远地失去了。
永寂石台上,世帝的身躯己消散至胸膛。他低垂的眼帘下,眸光平静依旧,仿佛透过这消散的过程,看到了仙门山深处那三道沉入祖脉的帝印光华,看到了沧澜界黯淡又复明的星辰,看到了诸天万界法则脉络因天命反哺而焕发的新生。
他微微抬首,似乎想最后看一眼这片他守护了近千万载、也因他而更加繁荣的世界。
然而,就在他抬首的瞬间,最后的光尘自他下颌飘起,拂过他平静的唇角,掠过他深邃的眼眸,最终,连那最后一缕蕴含着无上意志的目光,也化作了点点星芒,彻底消散于永寂的虚空之中。
永寂石台上,空无一物。
唯有那三道帝印沉入祖脉核心时引发的、早己平复的法则涟漪,还在虚空中留下极其微弱、终将彻底消散的余韵。
几乎在世帝化作的最后一粒光尘彻底融入虚空的同一时刻——
轰!
整个极道界域,所有修为臻至真仙境及以上的修士,无论身处何地,无论在做何事,心头都仿佛被一柄无形的万钧巨锤狠狠砸中!一种源自灵魂深处、无法言喻的巨大空洞感与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们!仿佛支撑着他们道心、支撑着这方世界天穹的那根最巍峨、最不可撼动的擎天巨柱,于此刻……轰然倒塌!
天界凌霄宝殿中,正在议事的几位古老仙君猛地捂住心口,脸色煞白,仙躯剧震,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茫然。
魔界深渊血海深处,一尊正在吞吐魔元的古老魔神骤然睁开猩红的巨目,发出震怒而惊疑的咆哮,引得血海翻腾。
灵界始祖神树巨大的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悠长而悲凉的叹息,万古青空的翠色仿佛都黯淡了几分。
沧澜界,仙门山七十二峰死寂一片,无数弟子长老跪倒在地,泪水无声地滑落,巨大的悲伤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每一寸空间。
帝阙宫依旧悬浮于九天之上,仙霞缭绕,宫门紧闭。只是那曾经弥漫宫阙、威压诸天的无上帝威,己然消散无踪。宫门深处,那片永恒的“永寂之间”,只剩下永恒的寂静,以及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终将彻底消散的气息
世帝纪元,九百九十九万七千三百载,终。
一个以“世”为号、横压万古的时代,随着那道青衫身影的彻底消散,落下了帷幕。唯有仙门山祖脉深处,那三道沉眠的帝印光华,如同帝者最后的心跳,在无尽岁月中,默默守护着他曾以生命庇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