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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指间流沙，转眼又是二十载。
长安的秋依旧来得准时，一场夜雨过后，兴宁坊萧府的庭院里，梧桐叶又落了满地。沈落雁披着件石青色披风，坐在廊下看着丫鬟们清扫落叶，鬓边己染上了些许霜白，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岁月的温柔。
“夫人，天凉了，进屋吧。”晚晴端着杯热茶过来，她也己不再是当年那个伶俐的小丫鬟，眼角同样添了细纹，却依旧周到细心。
沈落雁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笑了笑：“再坐会儿，等你家公子回来。”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身着紫色官袍的身影走进院门。萧彻如今己是朝中重臣，官至太傅，鬓发虽也染了霜，却依旧身姿挺拔，眼神清亮，只是看向沈落雁时，那份藏了二十多年的温柔，从未改变。
“又在这儿等我？”他走上前，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都说了不用等，我自有分寸。”
“习惯了。”沈落雁站起身，帮他拂去肩头的落叶，“今日朝堂不忙？”
“还行，陛下准了我半日化。”萧彻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凉，他便用自己的手轻轻焐着，“念安今日休沐，说要带思雁的孩子们来府里吃饭。”
沈落雁笑着点头：“我让厨房多备些他们爱吃的菜。念安如今在御史台当差，倒真像你，一点情面都不讲。”
“这才好。”萧彻牵着她往里走，“为官者，当清正廉明，不能徇私枉法。”
两人并肩走在庭院里，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明明灭灭，像一幅流动的画。二十多年的相伴，早己让他们之间无需太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知彼此心意。
傍晚时分，萧府果然热闹起来。萧念安穿着一身青色官袍，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来了。他如今己是御史台的中坚力量，颇有当年萧彻的风范，只是面对父母时，总会露出几分难得的孩子气。
“爹，娘。”他躬身行礼，身后的两个小家伙也跟着奶声奶气地喊“祖父”“祖母”，逗得沈落雁眉开眼笑。
思雁也带着丈夫和女儿来了。她嫁了个温润的读书人，如今在国子监当博士，日子过得平静而幸福。女儿像极了她小时候，粉雕玉琢的，见了萧彻便扑进他怀里，撒娇要祖父讲故事。
萧老夫人早己过世，萧将军也在前年寿终正寝，走时很安详，说看到儿孙满堂，没有遗憾了。如今的萧府，便是以萧彻和沈落雁为中心，充满了欢声笑语。
饭桌上，念安说起在御史台的趣事，说今日又弹劾了哪个不作为的官员。萧彻听得认真，时不时提点他几句，语气严厉却满是关切。沈落雁则忙着给孩子们夹菜，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满是慈爱。
思雁悄悄对沈落雁说：“娘，女儿最近学了您当年的桂花糕做法，明日给您送来尝尝？”
沈落雁笑着点头：“好啊，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抢着吃呢。”
一家人其乐融融，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窗棂，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
夜深了，孩子们都睡熟了。念安和思雁带着各自的家人告辞，萧府又恢复了宁静。沈落雁和萧彻坐在灯下，看着孩子们小时候的衣物，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看念安这件小袄，还是你亲手缝的呢，针脚歪歪扭扭的。”沈落雁拿起一件小小的红色袄子，眼中满是怀念。
萧彻凑过去看，也笑了：“那时刚学针线活，确实笨手笨脚的。倒是你，不仅医术好，管家理事也样样在行，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沈落雁脸颊微红，像少女时一样，“不过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
萧彻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落雁，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沈落雁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忽然觉得，这二十多年的时光，仿佛只是一瞬。他们从青涩的少年少女，变成了鬓染霜白的老夫老妻，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却始终携手同行，从未放开彼此的手。
重阳节这日，萧彻带着沈落雁去了静安寺。山路比二十多年前好走了许多，他们走得不快，却很安稳。念安派了两个小厮远远跟着，以防万一。
红叶依旧红得似火，像燃烧的蝴蝶停在枝头。红叶亭经过修缮，比从前更结实了些，亭柱上的诗句依旧清晰。萧彻扶着沈落雁坐在石凳上，像二十多年前那样，为她拂去发间的落叶。
“你看，这里的红叶，还是和当年一样好看。”沈落雁望着远处的长安城，宫墙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和记忆中的模样渐渐重合。
“是啊。”萧彻坐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她的发间，那里依旧簪着一支桂花形状的玉簪，是他后来特意让人打的，“只是我们都老了。”
“不老。”沈落雁摇摇头，笑着看向他，“在我心里，你还是当年那个在朱雀大街上扶我的萧公子。”
萧彻也笑了，眼中满是温柔：“在我心里，你也还是当年那个提着药箱，铜铃叮当作响的沈姑娘。”
山间的风轻轻吹过，带来红叶的清香。两人并肩坐在红叶亭里，看着漫天的红叶，看着远处的长安城，没有太多的言语，却有着说不尽的默契与温情。
下山时，夕阳正浓。萧彻牵着沈落雁的手，慢慢走在铺满红叶的山路上。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缱绻的画。
“等明年秋天，我们再来。”萧彻轻声道。
“好。”沈落雁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他们都知道，岁月不会停留，容颜终会老去，但有些东西，却会永远不变。比如长安的月，比如庭院的桂香，比如这满山的红叶，更比如，他们之间这份跨越了岁月的情意。
就像那支药箱上的铜铃，无论经过多少风雨，只要轻轻一碰，依旧会发出清脆的声响，提醒着他们，初见时的惊鸿一瞥，早己注定了一生的相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