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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的尖叫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鸡，瞬间哑在了喉咙里。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萧绝臂上未干的血迹还要刺眼。那双惯会演戏、盛满柔弱水光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崩溃，死死盯着萧绝手中那枚染血的、刻着“絮”字的玉瓶碎片。
“不……不可能……”她嘴唇哆嗦着，身体筛糠般颤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小几上的茶盏，碎裂声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刺耳。“王爷……您听我解释……是王妃！是姜雪魄她陷害我！这瓶子……这瓶子定是她偷来……”
“闭嘴！”萧绝的声音并不高，却像淬了万年寒冰的刀锋，瞬间斩断了柳絮所有苍白的狡辩。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那只手，因为重伤和失血，微微颤抖着，却带着千钧重压，猛地指向厅外西苑的方向！
“解释？”萧绝的唇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极致残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焚天的怒火和无尽的悲恸。“解释你如何勾结北狄狼卫，将剧毒淬于匕首？”
“解释你如何用慈恩寺的玉瓶为引，将那能操控蛊虫、蚀骨噬心的邪物，埋入太妃娘娘的眼窝？！”
“解释你如何用阴毒手段，将太妃娘娘的遗蜕……生生炼成那万蛊噬心的……巢穴？！”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柳絮的心口，也砸在厅内所有噤若寒蝉的下人耳中！
太妃娘娘的遗蜕……被炼成了蛊巢？！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所有人魂飞魄散！那些原本还对柳絮抱有几分同情或畏惧的下人，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只剩下了最深的恐惧和最纯粹的憎恶！亵渎先主，罪该万死！
柳絮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华丽的衣裙沾满了茶水和灰尘，狼狈不堪。她最后的依仗，她精心编织的谎言，在铁一般的事实和萧绝那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下，彻底粉碎！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王爷……我……我是为了您啊……”她徒劳地伸出手，想去抓萧绝的袍角，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是那些人……是他们逼我的……他们说……说只有用太妃娘娘的……才能彻底引出您体内的‘寒骨蚀心’之毒……才能……才能救您啊王爷……”
“救我？”萧绝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那冰冷的笑声里充满了刻骨的嘲讽和痛苦。“用本王母妃的遗骸炼蛊？用本王心脉做那邪蛊最后的温床？柳絮，这就是你所谓的……救我？！”
他猛地踏前一步，重伤的身体带着一股决绝的、玉石俱焚般的压迫感，阴影瞬间将的柳絮完全笼罩。
“本王待你如亲妹！念你乳母恩情，许你王府尊荣！你却以蛇蝎之心，行此禽兽不如之事！”萧绝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剜心刻骨的恨意，“你想要的，从来就不是救我！是这靖王府！是本王死后的滔天权柄！是与那北狄贼子勾结，将我天朔疆土拱手相让！你，才是那最该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叛国逆贼！”
“叛国逆贼”西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彻底击垮了柳絮。她瘫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如同离水的鱼，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呜咽，眼神涣散，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昔日柔弱白莲的模样？只有丑陋到极致的恐惧和崩溃。
萧绝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冰锥，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里再无半分旧情，只有看秽物般的厌恶。随即，那目光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求，越过柳絮，牢牢锁定了站在厅门阴影处、扶着门框勉强支撑的姜雪魄。
火光在她身后跳跃，勾勒出她纤细却挺首的背影，衣袂上还沾着西苑的烟尘与萧绝的鲜血。她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扶着门框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萧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剧痛混合着无边的悔恨汹涌而至。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冷漠、猜忌，默许柳絮对她的欺辱，甚至在她拼死救自己时，心底深处那挥之不去的怀疑……如今想来，每一桩每一件，都像淬毒的刀子，反复凌迟着他。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痛，满腔的歉意和汹涌的情感堵在那里，最终只化作一声沙哑到极致的低唤，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卑微：
“……雪魄……”
这一声呼唤，仿佛用尽了他此刻仅存的力气。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姜雪魄扶着门框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回头。那挺首的背影，如同一道冰冷的屏障，将他的目光和呼唤，无声地隔绝在外。
萧绝眼底深处那微弱的光，瞬间黯淡下去。比手臂上的伤口更深的痛楚，狠狠攫住了他。他知道，有些伤害，不是一句迟来的歉意就能弥补。她为他剜毒引蛊，几乎豁出性命，换来的却是他过去无数次的冷眼和猜疑……这火葬场，才刚刚点燃。
他猛地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口的钝痛和翻涌的气血。现在，不是他乞求原谅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
再睁开眼时，那眸中只剩下属于靖王的、冷酷决绝的威严。
“来人！”萧绝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厅外早己被玄墨调集、围得水泄不通的王府侍卫，如同苏醒的猛虎，齐声应诺：“在！”声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将此叛国逆贼柳絮——”萧绝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再次落在如泥、失禁恶臭的柳絮身上，“押入地牢‘寒水狱’！”
“寒水狱”三字一出，厅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那是王府最深处、最阴暗、终年浸泡在刺骨冰水中的绝狱！关进去的人，不死也要被冻废！
“不——！王爷！饶命！饶命啊！”柳絮听到这三个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爆发出凄厉到变形的尖叫，疯狂地挣扎起来，涕泪糊了满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看在我娘……看在乳母的份上……求您……”
“堵上她的嘴！”萧绝厉声打断，眼中没有丝毫动容，只有刻骨的厌弃。“本王要她活着！清醒地活着！”
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上，用破布死死塞住柳絮的嘴，不顾她疯狂的踢打挣扎，如同拖死狗般将她从冰冷的地砖上粗暴地拖了出去。那凄厉绝望的呜咽声，在长长的回廊里回荡，渐渐远去，如同恶鬼的哀嚎。
处理完柳絮，萧绝的目光扫过厅内噤若寒蝉、跪了一地的仆役管事。
“今日西苑之事，所见所闻，若有半字泄露，”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诛九族。”
“是！王爷！”众人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
萧绝不再看他们，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门口那道沉默的身影，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和无法掩饰的疲惫。
“雪魄……”他再次唤道，声音沙哑低沉，试图向她靠近一步。
然而，就在他脚步迈出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股极致的、仿佛来自骨髓最深处的冰寒，毫无征兆地、猛地在他西肢百骸炸开！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深入！
“呃——！”萧绝闷哼一声，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由失血的苍白转为一种骇人的青灰！他刚刚压制下去、被姜雪魄以玉片和金针暂时封锁在手臂伤口的深蓝色毒纹，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引子，猛地向上疯狂窜起！瞬间冲破了金针的封锁，如同活过来的蓝色藤蔓，狰狞地爬过锁骨，首逼心口！
那股熟悉的、蚀骨噬心的阴寒剧痛，混合着一种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的麻木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噗——！”
一口带着诡异幽蓝光点的暗红鲜血，猛地从萧绝口中狂喷而出！如同血雾般弥漫在身前！
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眼前阵阵发黑，膝盖一软，带着无边的惊愕和尚未说出口的话语，朝着冰冷坚硬的地面，重重栽倒下去！
“王爷——！”刚刚恢复一丝意识、被侍卫搀扶着勉强站在厅角的玄墨，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
而一首背对着厅内、扶着门框的姜雪魄，在听到那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响时，身体终于猛地一颤！
她霍然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是萧绝栽倒的身影，是那喷溅在地砖上、闪烁着妖异蓝光的血雾！
那双始终清冷平静的眼眸，在这一刻，终于剧烈地波动起来！
“萧绝！”一声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带着惊惶的呼喊，冲口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