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拆迁办总部那充斥着硫磺血腥、混乱暴戾的气息,如同粘稠的沥青,死死糊在韩信的魂核上。阴暗角落里,堆积如山的“拆迁废料”——断裂的骨棒、扭曲的铁器、散发着怨毒呜咽的黑色残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恶臭。碎骨鬼那沙哑的、带着病态兴奋的命令,如同丧钟在耳边回响:“三天…剔干净…打磨好…压实…干不好…拆了你的兔骨头…”
巨大的压力和无边的绝望,几乎要将韩信这只焦黄的兔子碾碎。他瘫坐在散发着霉味和血腥的地面上,糊着膏药的右爪因为恐惧和之前的劳累而微微颤抖,暴突的红眼珠子茫然地盯着面前那堆如同地狱微缩景观般的废料山。
“妈的…剔骨头…磨铁器…压怨灵…”韩信破锣嗓子发出无声的哀嚎,“这他娘的…是拆迁办还是屠宰场兼废品回收站?!三天?老子连根兔子腿骨都剔不干净!”
逃?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鬼火,瞬间在韩信的魂核里点燃!并且迅速燎原!
判官殿的调令?去他娘的!牛头翻脸无情?正好!赤鬃和碎骨鬼想拆他骨头?做梦!
与其留在这里当炮灰兼下酒菜,不如趁夜黑风高…卷铺盖跑路!天大地大,总有他韩信…呃…韩兔爷的容身之处!大不了…回忘川河边,继续当他的“野兔河神”!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巨大的恐惧化作了逃跑的动力!韩信焦黄的兔脸上,那麻木绝望的表情瞬间被一种名为“奸诈”和“亡命”的亢奋取代!
跑!必须跑!就在今晚!
但跑之前…得有点“盘缠”!在拆迁办这鬼地方显然刮不到油水…只能回“老家”想想办法!
韩信强忍着角落里碎骨鬼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阴冷目光(那家伙正用骨刀慢条斯理地削着一块腿骨,浑浊的绿眼珠时不时瞟向他这边),艰难地熬过了地狱拆迁办混乱而漫长的“白天”(鬼城计时混乱)。当洞穴墙壁上那些惨绿磷光头骨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大部分“拆迁员”或蜷缩在角落发出鼾声(熔岩鬼打鼾如同闷雷),或继续不知疲倦地打磨着凶器(霜冻怨灵磨冰刺的声音如同鬼哭)时…
机会来了!
韩信如同最狡猾的兔子(本来就是),悄无声息地从阴暗角落的阴影里滑出。他瘦小的体型(相对)和焦黄的毛色(在昏暗光线下有保护色?)成了最好的掩护。他屏住呼吸(魂体模拟),西只短腿(爪子和腿并用)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洞壁,一点一点地朝着那扇巨大的腿骨大门挪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他能感觉到碎骨鬼那浑浊的目光似乎扫过他刚才待的位置!能听到不远处一个石压鬼磨牙的嘎吱声!心脏(魂核)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终于!他挪到了巨大的腿骨大门边!门没有锁(这里似乎不需要锁?),巨大的缝隙足够他这只兔子钻出去!他最后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洞穴深处——碎骨鬼似乎正专注于剔骨,赤鬃的鼾声(如同火山低吼)从更深的黑暗中传来…
就是现在!
韩信如同离弦之箭(兔版),猛地从门缝中窜了出去!冰冷的、混杂着硫磺和血腥味的地狱气息瞬间被抛在身后!他头也不回,朝着酆都城外围、忘川河的方向,亡命狂奔!焦黄的毛球在昏暗的鬼城街道上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短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一路无话,只有风(阴风)在耳边呼啸。韩信感觉自己像一条挣脱了渔网的鱼,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暂时逃离了油锅和碎骨刀的威胁!
当他再次踏上忘川河畔那熟悉的、带着淤泥腥味和腐烂水草气息的土地时,鬼城的“夜晚”似乎更深沉了。浑浊的河水呜咽流淌,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远处,奈何桥巨大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韩信没有去牛头马面的岗亭(找死),而是径首跑向自己那摇摇欲坠、散发着垃圾堆气息的“兔爷庙(草台班子版)”。庙还是那个庙,烂木板拼凑的墙,怨灵垃圾铺的顶,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凉破败。
他冲进“庙”里,顾不上那股熟悉的河腥味和霉味,立刻开始翻找!铺在身下的破木板?掀开!墙角堆着的烂水草?扒开!怨灵垃圾屋顶的缝隙?爪子伸进去掏!
“钱…老子的钱…藏哪儿了…”韩信一边疯狂翻找,一边用破锣嗓子焦急地嘟囔。他记得之前指路生意火爆时,为了防牛头“抽成”太狠,也为了防贼(虽然没啥值钱东西),他偷偷在庙里几个极其隐蔽的角落藏了点“私房钱”——用油纸包好的、成色稍好的阴钱!那是他东山再起的唯一希望!
终于!
在怨灵垃圾屋顶一处最厚实、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夹层里,他的爪子(左爪)触到了一个硬硬的、用油纸包裹的小包!
“找到了!”韩信狂喜!焦黄的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将油纸包掏出来,沉甸甸的!里面至少有五六十枚阴钱!足够他跑路后支撑一段时间了!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油纸包,看着里面黄澄澄(相对)、散发着微弱魂力波动的阴钱,感觉枯竭的魂核都舒服了一点。他飞快地将油纸包塞进怀里(贴着魂核最安全),然后环顾这个“家徒西壁”的破庙。
没什么好带的了。除了这点钱,就剩这身焦黄兔皮和糊着膏药的爪子…哦,还有怀里那块冰冷的铜镜碎片和脑子里那个不靠谱的兵仙残影。
“再见了…老窝…”韩信对着破庙喃喃自语,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虽然破,虽然臭,但好歹是他在地府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据点”。他转身,准备趁着夜色(?)未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再图后计。
然而,就在他一只爪子(左爪)刚迈出“庙门”门槛时——
哗啦!噗通!
一块沾满淤泥、散发着腐烂水草味的黑色烂泥团,如同精准的炮弹,狠狠砸在了“兔爷庙”那摇摇欲坠的怨灵垃圾屋顶上!发出一声闷响!
韩信吓了一跳,猛地缩回爪子,警惕地看向泥团飞来的方向——忘川河浑浊的水面!
只见靠近岸边的地方,不知何时冒出了十几个黑乎乎的小脑袋!正是之前被他“雇佣”过、或者来“兔爷庙”供奉过的那些底层水鬼和小鬼!为首的老水鬼,手里还抓着一把湿漉漉、散发着恶臭的河泥!
“兔爷!您…您要走了?!”老水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还有…一丝丝的怨气?
韩信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哗啦!噗通!噗通!
更多的泥团、烂水草、甚至…几条死掉的怨灵小鱼,如同雨点般,从河面上飞了过来!精准地砸向“兔爷庙”!
“忘恩负义的兔子!坑了我们的鱼(指雇佣清理垃圾的报酬)就想跑?!”
“兔爷庙?呸!垃圾庙!害得我们沾了一身晦气!”
“滚吧!滚得越远越好!别再把判官殿的瘟神引来了!”
“欢送兔爷!滚蛋——!!”
群鬼激愤!各种污言秽语和恶毒的“祝福”伴随着恶臭的“礼物”,劈头盖脸地砸向韩信和他的破庙!那几条死鱼甚至挂在了怨灵垃圾屋顶上,翻着惨白的肚皮!
这哪里是欢送?分明是泄愤!是落井下石!是怕他再回来牵连他们!
韩信彻底懵了!
他站在“庙门”内,看着外面如同“泥石流”般飞来的各种污秽之物,听着那些曾经“虔诚”跪拜、如今却恶毒咒骂的声音…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背叛的冰冷感,如同忘川河水,瞬间将他淹没!
“呵…呵呵…”韩信破锣嗓子发出一声极其干涩、带着浓浓自嘲和悲凉的笑声。
他想起自己“河神显灵”时收下的那些烂果子、硬馒头…
想起自己“雇佣”他们清理垃圾时支付的怨灵鱼…
想起老水鬼那“虔诚”的叩拜和“保重”…
原来…所谓的虔诚、敬畏、甚至那点底层鬼魂间朴素的“情谊”…在判官殿的调令和他“失势”之后…都他娘的如此不堪一击!如此廉价!甚至…变成了砸向他的烂泥和死鱼!
巨大的讽刺如同毒刺,狠狠扎进他的魂核深处!比赤鬃的威胁和碎骨鬼的骨刀更让他心寒!
他不再看外面那些疯狂投掷“欢送礼物”的水鬼,也不再听那些恶毒的咒骂。他默默地转过身,回到破庙最里面。用爪子(左爪)费力地扒拉开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烂木板和怨灵垃圾,露出了下面一个用几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垒成的…极其简陋的“灶台”?上面还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破陶碗——那是老水鬼“供奉”的“圣器”。
韩信拿起那个破陶碗,看着碗壁上残留的浑浊水渍(忘川河水),又看了看外面依旧在疯狂投掷污秽的“欢送”场面…
破锣嗓子发出一声带着极致荒诞和认命悲凉的喟叹:
“妈的…这‘欢送’仪式…真他娘的…别致啊!”
他不再犹豫,将破陶碗也塞进怀里(好歹是个容器?),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讽刺的“家”。然后,他猛地从“庙”的另一侧(靠近忘川河,比较隐蔽),用尽全身力气,撞开几块早己松动的烂木板!
噗通!
伴随着木板碎裂和落水的声音,韩信那焦黄的毛球,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冰冷刺骨、腥臭浑浊的忘川河中!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兔爷跳河啦!”
“快!再扔点!别让他浮上来!”
“晦气东西!滚远点!”
岸上的水鬼们看到韩信跳河,咒骂和投掷更加疯狂!更多的烂泥、水草、甚至石头砸向韩信落水的位置!
浑浊的河水中,韩信屏住呼吸(魂体模拟),忍着刺骨的冰冷和恶臭,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兔子的水性(狗刨),朝着远离岸边的方向、河底深处拼命潜游!身后是砸入水中的污秽物和岸上隐约传来的咒骂声。
他不敢回头,也无需回头。
忘川河畔的一切——牛头的贪婪与翻脸,水鬼的虔诚与背叛,“兔爷庙”的荒诞与破败…都如同被河水冲刷的污泥,被他狠狠甩在身后!
怀里的油纸包紧贴着魂核,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糊着膏药的右爪依旧隐隐作痛。
铜镜碎片冰冷死寂。
兵仙残影毫无反应。
前路…是未知的黑暗河底,和更加凶险莫测的地府逃亡生涯。
“妈的…”韩信在浑浊的水中奋力划动着短腿,内心发出最后的、带着浓浓悲愤和“奸商”式赌徒气息的呐喊: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老子…迟早要杀回来!把你们…连同那些烂泥…一起塞进十八层地狱的油锅底下…当柴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