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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重新上路，气氛却与昨日截然不同。
王五的死，像一块巨石投进死水，虽然只激起了一圈短暂的涟漪，却彻底改变了水下的流向。
那三个被林宁从蛇口下救回的衙役，态度发生了显而易见的转变。
他们不再用呵斥的语气驱赶，走在林家人身边时，目光也少了许多轻蔑和不耐。
甚至还有衙役在队伍休息时，甚至主动将自己的水囊递给了林云之。
“林大人，喝口水吧。”衙役的脸上还带着伤，嘴唇干裂，声音却透着几分真诚。
林云之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连声道谢。
另一个衙役则默默地帮着林家的一个少年，将滑落的包袱重新背好。
这些细微的善意，在流放的苦旅中，显得格外珍贵。
没有了王五那暴躁刻薄的叫骂声，队伍里安静了许多。
这种安静并非死寂，而是一种紧绷后的松弛，让林家人的神经得以稍稍喘息。
然而，伤痛并不会因为少了某个人的叫嚣而消失。
队伍行进的速度依然缓慢，那些被毒蛇咬伤的人，每走一步都牵动着伤口，脸色愈发苍白。
一行人快赶慢赶，终究没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驿站。
眼看着太阳沉入地平线，将天边染成一片凄凉的血色，万顺和不得不勒令队伍停下。
“就在这里扎营！”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催促。
他们停下的地方是一片广阔的平原，衰草连天，一望无际。
这种空旷让人心慌，仿佛任何危险都能从西面八方毫无征兆地袭来。
众人疲惫地卸下行囊，生火的生火，准备晚饭的准备晚饭。
夜色如墨，迅速笼罩了大地。
就在营地里刚刚升起几点微弱的火光时，一阵毫无预兆的凉风猛地刮过，吹得火焰飘摇不定，几乎要熄灭。
“要变天了。”林宁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
他的话音刚落，天际的尽头，一道银白色的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夜幕，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惨白。
紧接着，一声沉闷的雷鸣从远方滚滚而来，仿佛一头巨兽在黑暗中苏醒。
轰隆！
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快！都起来！”万顺和脸色一变，立刻大声喝道，“这里不能待！快往前走！”
他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毫无缓冲地打在人们的头脸和身上。
只一瞬间，刚刚升起的火堆就被浇灭，只留下一缕缕青烟在雨中消散。
“快走！找地方避雨！”万顺和的声音在雷声和雨声中显得有些声嘶力竭。
所有人惊慌失措地爬起来，胡乱地抓起自己的东西。
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寒意刺骨。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每一次亮起，都照出周围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和那片无遮无拦、让人绝望的平原。
雨势越来越大，仿佛天被捅了一个窟窿，雨水倾盆而下。
脚下的土地迅速变得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深一脚浅一脚，异常艰难。
风裹挟着雨水，抽打在每个人的身上，眼睛都难以睁开。
“爹！娘！”林家的孩子们在风雨中哭喊起来，声音很快就被更大的雷声吞没。
林宁一把抓住身边差点滑倒的林承乾，将他护在自己身侧。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光在闪电亮起的瞬间，锐利地扫视着西周。
这鬼天气，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万顺和走在最前面，高大的身躯在风雨中像一尊铁塔，他试图辨认方向，可天地之间除了倾盆的暴雨和炸响的惊雷，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
人群就像一群被暴风雨驱赶的蝼蚁，在这片荒芜的平原上，仓皇奔逃，却不知何处才是生路。
豆大的雨点砸在林元背上，他那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被雨水一激，疼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嘴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
“大哥！”林宁低喝一声，不由分说地将自己只编织了一半的半面草席盖在林元背上，“把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别自己使劲！”
林元牙关紧咬，额头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他喘着粗气，艰难地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林宁的肩上。
“嫂子，快去找承业，你们一起待在娘的身边！”林宁扭头对一旁慌了神的张氏喊道。
“诶，好，好！”张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也顾不上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人群中尉氏的方向奔去。
冰冷的雨水像是要将人骨头里的热气都浇灭，狂风裹挟着雨幕，抽打在每个人的脸上。
脚下的平原转眼间就成了一片泥沼，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万顺和的声音在雷声的间隙里显得格外声嘶力竭，“想被雷劈死就站着不动！前面的人，看看有没有能避雨的地方！”
“万队长，看不清啊！这雨跟瓢泼似的！”有衙役高声回应，语气里满是焦急。
林宁架着林元，一步一步地在泥水里跋涉。
林元的身子重逾千斤，几乎是林宁在拖着他走。
突然，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天际，将众人惊恐而狼狈的面容照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炸开，吓得队伍里几个女眷失声尖叫。
就在林宁脚下将要踩进一个被雨水灌满的深坑时，旁边一个衙役忽然伸手拉了他一把。
“林家三爷，小心脚下！”
林宁踉跄一下稳住身形，借着微弱的天光看清了对方的脸，是昨日被他救下的衙役之一，李铁。
“多谢李大哥。”林宁沉声回道，心中划过一丝暖意。
李铁没多言语，只是点了点头，便又转头去呵斥队伍里其他乱了阵脚的流犯。
很快，张氏便和林承乾一左一右地扶着尉氏跟了上来，一家人紧紧地凑在一起，在狂风暴雨中，仿佛成了一座摇摇欲坠却又彼此支撑的孤岛。
林宁左右看了下，看到父亲似乎被二哥搀扶着，放下心来，雨太大了，狂风卷着雨珠，有种破空的架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