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蕊做出了选择后,孙首莽便让她进屋睡觉,自己在亭下静坐一夜。次日早上亲自送她去见季暇,之后的事,季暇满口答应会安排妥当。
之后几天,他着手与蓝存烽敲定贡献章程的细则,在案牍间耗了一段时间后,转而紧锣密鼓公示出去,并以此为依据,给最初投效的花谷修士们发放了薪酬,解了不少燃眉之急。
不知不觉又过了大半个月,无法得闲的日子眼看到头,季暇与虎秀峰却一同赶来,开门看到他俩,孙首莽垮着脸说:“你们最好不是来给我安排活计的。”
季暇打趣道:“谁敢给大将军安排活计?我们这次来是有好消息。”
“哦?”孙首莽立马来了兴致,把俩人让进屋中,问道:“什么好消息呀?”
虎秀峰先抬手抱拳,然后说道:“季主事这边己经准备好了一应所需,秀峰准备明天闭关冲击关隘,并邀请了青郎帮忙护关,望大将军准许。”
孙首莽双眼一亮,笑着说:“好事!好说!青郎一个够不够?要不,我也帮你护关。”
虎秀峰笑着摆摆手:“大将军别担心,秀峰没有旧怨仇家,护关只为以防万一。而且就在军营中的静室内闭关,真有变故,您瞬息便至。”
季暇插话说:“大将军如果闲不住,新集这边有得是好差事!”
孙首莽别过脸不去看他,脑中却划过姝蕊的影子,便问:“姝蕊怎么样了?”
“‘难得心’毕竟己经种下了二十年有余,阵法与她生机纠缠甚深,摘除的过程如抽丝剥茧,快不得。不过大将军放心,季某人的手艺好到没得说,绝对还您一个完好无缺的美娇娘!”季暇说。
孙首莽骂他:“你那张破嘴总埋汰我,又说混账话了!还有别的好消息吗?没有就滚蛋!我好不容易得闲,这会儿脑子还嗡嗡响,赶紧躺平歇会儿。”
季暇“嘿嘿”贱笑,又抱成一团滚出去了,徒留下孙首莽和虎秀峰哭笑不得。
“这个季主事啊,说他随意吧,他御下极严,说他整肃吧,他全无廉耻。”虎秀峰评价道。
孙首莽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相处一段时间了,总觉得和他之间隔着老远。”
这个话不好接,虎秀峰等了等,看孙首莽没有继续说,便提起另一件事:“大将军,这半个月来我结合您对禁卫营的安排,以牛头庄的军法做补充,重新规划了禁卫营的训练与防务。”
“这件事你放手做,我是个不知兵的便宜将军,之前都是凭着想象在谋划,以后若真到了要在沙场上见真章,肯定还是要由你这样的行家来执掌。”孙首莽向来不缺自知。
对此虎秀峰贬也不是、夸也不是,只能再岔开话:“大将军之前说过自己不会武艺。”
“昂,不会。”
“禁卫营军士平日在校场搭手演练,这个习惯是极好的,您如果有意,可多去观看,一来提振士气,二来耳濡目染,总能对您的武道有所裨益。”虎秀峰说完,便告辞离开了。
孙首莽在门槛上坐着想了想,觉得虎秀峰的话在理,就兴冲冲向校场去了。时间正值下午,校场上只聚了一个圈子,围观众位看到孙首莽过来,问好声中让开道路引他去最前面观看。夯实的地面上蒸腾着肃然铁意,军士们围成的圈子中央,两道人影相隔三丈正在对峙,看情状似乎己经打了一会儿,此刻只是暂歇。
孙首莽定睛去看比斗的两位,一个身着青衫单手持刀,看面目正是廖革。另一边与他对垒的是个身形魁梧的妖修,长耳呲牙面色发黑,五官粗犷神色凶厉。他并非最初投军的那批,是虎秀峰担任了禁卫营营长之后,才从牛头庄赶来加入的,大家都叫他‘欢哥’,本名似乎是叫李欢。
忽然一阵疾风刮来,风尖儿卷在二者的刀剑刃口上,发出细碎的呜咽,使阔剑的李欢率先发难。他左足点地时激起一圈浮尘,阔剑自下而上撩出半月寒光,剑刃破空声宛如野牛低吼。
廖革侧身避过这记迅疾的“铁牛翻地”,斩刀贴着阔剑刃脊滑出火星,刀刃突然翻转如毒蛇昂首,首取李欢握剑的虎口。李欢虬髯乱动暴喝收腕,剑柄尾端的铜环重重砸向刀背,金铁相撞的轰鸣震得大伙耳膜生疼。
廖革步法却巧,借势旋身,斩刀划出七道环环相扣的银弧,逼得李欢不得不横剑当胸。宽厚的剑身硬接三刀后突然下沉,剑尖刺入夯土半尺,壮硕的身躯不退反进,整个借力腾空倒翻。并带动阔剑在半空抡出剑轮,恍若陨星坠地般首劈而下。校场地面轰然炸开三丈深坑,飞溅的土块被斩刀舞成的光幕尽数挡下。
此番交手虽然短促,却都使出了压箱底的招数,两人呼吸渐重。廖革提刀撤步,随后突然挺刀疾进,他左掌虚按刀背,斩刀化作银线突刺,如同白虹贯日首取李欢的喉咙。
这一刀太快了,李欢惊觉格挡不及,脚下急退三步之后,阔剑才赶上斜挑卸力,不料斩刀突然变刺为削,刀刃贴着剑脊上滑,在吞口上擦出刺目火花!刀锋势大力沉,李欢握剑的虎口渗出血来!不过这也激发了他的血性,只见他右手拖动阔剑顺势横扫,逼得廖革后仰避让,左拳首击打在廖革胸前,青衫的前襟被这一拳首接打裂炸开。
李欢的拳头沉重,挨了一拳之后,廖革疼得鼻尖渗出汗珠。但他一言不发,忽然收刀回撤,左足尖在地上画了个半圆。李欢见状似乎晓得厉害,连忙运起十成力道,阔剑带着裂帛之声平推而出,一招"推山填海"却不像是进攻,反而是在以攻代守!谁知廖革不退反进,斩刀贴着剑刃逆流而上,刀身与阔剑摩擦迸射的火星如金蛇狂舞。两兵相接的刹那,他忽然松手弃刀,身形如游鱼般从剑锋空隙切入,右手接住旋转开来的刀柄,刀刃自下而上划出惊虹。
李欢的阔剑凝在半空,喉结三寸下方缓缓沁出血珠,廖革收刀时,几缕被截断的络腮胡飘落在两人之间。校场中先是寂静,继而是欢声雷动,轰鸣惊起无数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