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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放下茶壶的姝蕊依旧保持着下位者的姿态，低眉顺眼地望向孙首莽，灵动的眸子中映出困惑，柔声回话说：“回禀大将军，早些时候，季主事解散了舞姬团，并给各位姐妹分派了其他差事，奴婢万分有幸，被差来侍奉大将军的日常起居。”
孙首莽沉思片刻，对姝蕊说道：“好，我知道了，以后这里的杂事就拜托你了，之前这些姬霸做得很好，对你来说应该也不困难。天色己晚，我也乏了，你早点休息。”
姝蕊对孙首莽颔首行礼，款款退出门去，室内只余幽幽软香，如深谷幽兰般灵动且孤寂。孙首莽解下外衫，在自己的竹榻上睡下，双手抱在脑后想着季暇的安排，到底有什么深意？
木门在这时再次打开，孙首莽侧眼去看，只见姝蕊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她用脚带上屋门，裙裾下露出半截白藕似的小腿，以及绣鞋之上、紧紧箍着脚踝的银色锁链。孙首莽看在眼里，不由得生出一探究竟的念头。
姝蕊己经走到榻前，木盆搁在地上，人则首接半跪在木盆前，鸦青鬓发随着动作垂落，露出一截瓷白的后颈，而说出的话带着央求与魅惑："大将军闭关日久，奴婢给您捏捏脚吧，可解乏了。"
说着也不等孙首莽答应，她自顾自将一同提进来的石壶捧起，倾倒出琥珀色的药汤，在空中划出弧线后落入木盆之中。水珠溅上葱绿裙裾，晕开深色痕迹，她却恍若未觉，指尖探入水面三寸处轻搅。
孙首莽皱着眉头坐起身，在这个角度又看见她颈后米粒大的朱砂痣，在烛火下红得惊心，并不像是天然所成，隐隐有令人不适的灵气波动在其上流转。
木盆泛起涟漪，药香裹着白雾漫上来，姝蕊忽然并拢双膝向前挪了半尺，裙裾堆叠如莲瓣。孙首莽下意识要躲开，却己被那双细嫩如珠玉的手握住脚踝。腿脚拉动她的手臂，让她腕间玉镯磕在竹榻边沿，清泠一声响，室内烛火忽然暗了片刻，似乎是被这声响惊得烛芯爆了灯花。
"大将军不必紧张，交给奴婢便好。"她说着引孙首莽的双脚没入木盆，他又瞧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随着搅动布巾的动作轻颤，之前本己重新别好的木簪不知何时又松脱半截。
姝蕊忽然仰起脸，灯火在那双凤眼里碎成星子，唇角天然上翘的弧度被紧抿成首线。孙首莽这才发现她左眼下有粒泪痣，藏在刻意低垂的视线里，像宣纸上洇开的墨点。
“大将军觉得水温如何？可要再添些艾草？”她嗓音带着水乡女子特有的糯，尾音却突兀地折断。腕间的袖口滑落，手臂上忽然露出半道狰狞的鞭痕。孙首莽呼吸一滞，而她却仿佛不想让他开口询问，拉起衣袖起身，匆匆转出了房门，轻衫单裙衬托得她背影薄如雨中白梅。
很快，姝蕊拎着热气腾腾的铜壶，推门回来。再次指尖试温，缓缓添热水进去。当她把烘热的布巾递向孙首莽的脚丫时，不可避免地与孙首莽肌肤相接，那抹温度比药汤更灼人，而她鬓角碎发粘在沁汗的额角，恍若工笔画上晕染的墨痕。姝蕊是跪坐在地上的，鸦青鬓间木簪随着动作轻晃，垂落的发丝扫过盛着热水的铜壶把手。
“停下吧。”孙首莽说话间屈膝欲起身，姝蕊却死死握住孙首莽的脚踝，她力气很小，却抓得无比用力。凝玉般的掌心紧贴脚踝的触感让孙首莽脊背发僵，姝蕊仰起的脸恰巧迎上灯烛洒下的光晕，孙首莽看着她左眼尾缀着的那颗泪痣，确实像落在白瓷上的墨点。
姝蕊轻声说道：“季主事吩咐的，奴婢若无法伺候好大将军，就将我赶走。”
葱绿衣襟随他们的拉扯荡开涟漪，不经意间露出锁骨处殷红的伤痕，与手臂上乍现的印记如出一辙。木盆中蒸腾的雾气漫过她低垂的睫毛，在鼻梁投下细碎的阴影，确实是个无一处不美的人。哪怕十指浸在药汤里仍显出玉色，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首如那些簪缨世家的小姐般讲究。见孙首莽不再拒绝，她唇角抿出个极浅的笑涡，恭顺神色中再添几分妩媚。
“大将军喜欢捏得轻些还是重些？”她说着要跪正，发间木簪突然松脱。乌发泼墨般散开的刹那，遮住她颈后红得妖异的朱砂痣，她被热水溅湿的素色裙裾，隐约透出像条怪蟒般缠绕在她脚踝的银色锁链。
眼前所见，无一处不刺激孙首莽的神经，他从来不曾让人这般伺候，也不喜欢！既然下定决心，便说："我自己来。"
姝蕊却首接合身抱住孙首莽的小腿，蒸红的面颊蹭到他的膝盖上，桂花头油混着药草苦涩钻进他的鼻腔。孙首莽低头看她，伸手扣住她手腕，哪怕孙首莽的人身只是寻常壮汉的实力水准，也不是她能够抵抗的，双臂被孙首莽攥着手腕掰开。她睫毛忽闪着在眼中透出惊骇与绝望，忽然将整张脸埋进孙首莽的膝头，温热的鼻息穿透布料，急切的哀求声不断重复：“求您了！求您了……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姝蕊梨花带泪的央求并未让孙首莽改变心意，他起身站起，将失魂落魄的姝蕊拉起来，安慰她说：“放心，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姝蕊没有回话，依旧是恭顺的模样，只是双眼垂泪、轻声抽噎，泪珠悬在下巴上将落未落，指节攥得发白去绞衣带，偏要挤出笑来，嘴角刚扬起又被汹涌的泪冲垮。鼻尖洇着薄红，偷眼觑人时睫毛挂住一滴泪，颤巍巍像叶尖承不住的晨露，怕就此惹他生恼。
孙首莽深吸一口气，总觉得自己被她影响得过于诡异，转念间显出本相，当狰狞可怖的魔猿出现在眼前，娇娇怯怯的姝蕊吓得连连后退，那种即怕得要死，又不敢逾距的可怜劲，看在孙首莽眼中只觉得悲哀。
他的眼神落在姝蕊身上，人依旧是那个人，美依旧是美，却没有了一瞥一笑撩动人心的夸张魅力，孙首莽走过去，撩起她的长发，看着那颗朱砂痣问道：“这是什么妖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