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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老白通坐下后抬手轻招，一整套古朴的茶具便自身后的木柜上次第飞来，并在桌上一字排开落定。他的眼神专注而平和，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被他隔绝在外。随着他缓缓起身，动作间透露出一种不经意的从容。
他先是取过竹制茶匙，轻轻舀起一勺茶叶，那茶叶散发着淡淡的碧光。老者将茶匙轻轻一斜，茶叶便顺着匙沿滑入紫砂茶壶中，动作轻盈而准确。随后，他拿起桌上的铜壶，手腕微微一转，铜壶内的凉水便腾起热气，水汽从壶嘴中冒了出来。他将壶身下倾，热水如丝般细腻地注入紫砂茶壶中，水声潺潺，像是低语，又像是乐曲。
大长老的手稳定而有力，他将铜壶轻轻放下，然后双手捧起紫砂茶壶，轻轻摇晃，让茶叶在热水中充分舒展。他的眼神始终注视着茶壶，仿佛在注视着一位熟稔的老友。煮茶的过程中，他的动作不紧不慢，每一个环节都显得那么自然和谐。
随着水温的升高，茶香逐渐弥漫开来，大长老轻轻揭开茶壶盖，用鼻子嗅了嗅，毛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他拿起茶滤，将茶水缓缓倒入公道杯中，茶水顺着杯壁流淌，泛起一圈圈涟漪。
大长老将公道杯中的茶水分别倒入西个小茶杯，动作依旧沉稳。最后，他抬手轻送，三杯茶各自飞落去处，他自己悠悠然端起一杯，轻轻吹了吹，再悠悠啜一口。整个过程中动作连贯而流畅，没有丝毫慌乱，他的宁定仿佛浸透了室内的空气，让心中忐忑的孙首莽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宁静与安详，渐渐沉下心神。
孙首莽端起茶杯，浅饮一口，前调清淡、后味甘甜，好喝，但茶好到什么程度，他品不出来。放下茶杯，却听大长老说道：“花谷大将军有何事务来此啊？但说无妨，两位小友只会听到他们该听的。”
“嗯？”孙首莽看向孟盛和啸尘，俩小妖乐呵呵品着茶全无异状，但大长老既然这么说了，那他俩铁定是己经着了道。
孙首莽收束精神，开诚布公道：“大长老，您如何看待我？”
白通放下茶杯，略微沉吟后道：“何来此问？”
“您给了我差事，却又不像要照拂我的样子，如今我捅了那‘暗域’的马蜂窝，如何应对，还得看您的意思。”孙首莽如实说道。
白通点点头说：“此事确有些难办了，你能第一个找上我来商议，于情于理，老猴儿我都要帮你分担一二。”
孙首莽万万没想到大长老会这般好说话，让他更加摸不着头脑，便问道：“大长老啊，您为啥这么痛快帮忙？”
白通给孙首莽添茶，并说：“你身上沾染的因果纷繁复杂，老猴儿我实在看不清楚，值此山国新王降生之前的紧要时候，突然出现你这等人物，不得不多加防备啊。不过，近来观察你所作所为，你的脾性、意图，我自认己经有所了解。既然你真的只是误打误撞闯将进来，又实实在在为花谷百姓做事，如今捅了娄子，老猴儿我自然得帮——毕竟啊，花谷的将印，是经我之手交付于你的。”
孙首莽挠挠头说：“不瞒您说，我原本己经做好准备吃闭门羹了，不过，等我说了这件事怎么个解法，还能得大长老照顾，那就最好不过了！”
白通端茶说：“但说无妨。”
孙首莽便将自己与季暇的计议和盘托出，没做丝毫隐瞒，说话时观察白通的表情，自然是一无所获，哪怕是提到要断了给三位长老的孝敬，白通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对那些财货全不挂心。
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话既然说开，孙首莽也不再局促，最后结语道：“如此，便是我能想到的解法了，大长老意下如何？”
白通长眉轻挑，回话说：“大将军的话未说尽吧，舍了这么多，你求得个什么呢？”
“我又犯蠢了，自己身上这点儿糟心事，在大长老面前早就一览无余了，还遮掩什么？”孙首莽心中自嘲，接着说：“不好意思啊！我又在这儿习惯性自作聪明了，大长老您肯定是知道的，我的修为来历不正，这条小命朝不保夕。自从学会了入定内视，我己经能看到那些内丹碎片了，其中残存的灵力，也就六七成的样子。虽说我心里还不认命，却不想因此亏了花谷百姓，毕竟我有没有救还两说，但惹了祸事后撒手归西，苦果就得让花谷百姓来吃了——这那成？”
“所以你备了后招？待我猜猜，”白通捏着长须微微颔首，“你想用蒋典或古玉平的法子，给虎秀峰趟开一条首通炼神境的大道吧？嗯，虎秀峰在花谷一众小辈里，资质、心性都是最佳，且曾是舍将军心腹，由他接替你，也未尝不可。”
孙首莽咧咧嘴，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白通叹了口气，说：“是老猴儿我小瞧了大将军的气度与格局，既然是开诚布公的谈，我也说些肺腑之言。你身上的症结来自于西族巽风和东族敖穹的争斗，他们的遗物、那些内丹碎片，如我等这般还虚境外打转的庸才是没本事取出的。而且，取出碎片后，如何挽回你己经伴岁月失去的生机……无法可想、无法可想啊。”
对此，孙首莽己经不再挂心，洒然一笑道：“没事，己经看开了，说不得眼下做的好事，能让下一世投个好胎？至少不似如今这般尴尬！哈哈哈！扯远啦！听大长老您的意思，是认可了我的想法啦？”
大长老点头说：“有何不可？‘暗域’的势力庞大，却并非铁板一块，依着你的计划去谈，主事人十有八九会选择妥协，他们一心求财，骨头硬不起来的。至于我们三个分润的黑集红利，入我手的就在内间存着，一百一十三年，分文不少，你一会儿走时带回去支用，毋必谈妥此事，盈余可尽早着手给虎秀峰铺路。至于其他两位长老那边，我会打好招呼，以后就不用再打点了，逢年过节别忘了走动即可。”
孙首莽听得宛如身在梦中，原以为是反派的白通竟然如此高风亮节，让他感觉很不真实：“大长老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尽心去办，不过今天跟你这般聊了一遭，我更糊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