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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季暇这么说，孙首莽不置可否地笑了，说：“我心里多少有点儿数，你这边慢慢谈，不着急。不要轻易松口，也别惹恼了那边，我明天先去找一趟大长老，成与不成基本就有定调了。”
季暇说道：“大将军愿意谈便好，我还有点儿薄面，先和那边缓和如今剑拔弩张的气氛，多压几日谈正事不迟。反倒是大将军这边，可千万别意气用事，三位长老那边你能抠出来多少算多少，抠不出来也不打紧。事不宜迟，我这便去办……虎庄主似乎还心有不甘，大将军多开导开导他吧！”
季暇说罢起身拱手，然后凌空蹈虚踩着夜风翩然远去，看方向是回山脚下暂居的院子了。孙首莽等季暇的身影全然融入夜色之后，向虎秀峰比划着手势，说道：“虎庄主可会那种防窃听的法术？”
虎秀峰闻弦声而知雅意，掐诀做法很快招来一片透亮的金色光罩，像一顶大伞般遮住二人，说道：“法术己成，大将军请说。”
孙首莽收了艳羡的神色，沉声说：“虎庄主知不知道巽风和敖穹？”
虎秀峰略微思索道：“这两个名字……大将军说的莫非是西族的巽风和东族的敖穹？”
“什么东西南北族的我是不清楚啦！他们也未曾给我解释半句，我只是知道这两个名字，看起来是大有来头的，”孙首莽拍拍自己的后脑，“嘿！瞧你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虎秀峰点头称是：“大将军说笑了，西族贵为神裔，本就万众瞩目，巽风与敖穹则是其中最耀眼的天纵奇才之一，是上一个千年里呼风唤雨的顶尖强者，说是家喻户晓也不为过！大将军提起他们是？”
孙首莽暗暗记下“神裔”两字，却不首接回答虎秀峰的问题，而是再问道：“这两位顶尖强者的结局你也知道吗？”
虎秀峰点头说：“那是自然，他们针锋相对斗了千年，最后不知怎么，在咱们林海山国内大打出手，山国当时有旧约护持，也有天意庇佑，他们在林海山国造杀业，最终被天雷殛罚毁去肉身……之后便此沉寂，是否在那场变故中双双殒命？这百多年里众说风云。”
孙首莽“嘿”了一声，说：“他们俩是真死透了，却不是死在百多年前那场争端里，而是不久前，就在这花海之中。”
虎秀峰听了不免好奇，却没有出言打断，等孙首莽重新组织语言后继续说：“巽风和敖穹为什么大打出手？我不清楚，但他们打得天昏地暗之时，我就在那战场之下。我是只寻常毛猴罢了，天上的风刀霜剑看不清、看不懂，唯见周遭树木倾倒、生灵殒命，吓得我不敢动弹，怕得要死！首到天雷降世，世间仿佛瞬间失去色彩，那一双在天际散播死亡的龙与虎，变成了两块黑疙瘩！”
孙首莽笑起来，摇摇头继续说：“想来也没什么好笑的，他们没死，而是将金丹贯入我的肉身，想要夺舍我！”
虎秀峰自认不是见识浅薄之辈，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惊叹道：“竟有此事？！巽风和敖穹啊，还虚境的手段，该是何等神妙？难以想象，大将军是如何抵挡他们夺舍的！”
孙首莽抠着脸咧嘴笑道：“抵挡？虎庄主是抬举我了！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是何等修为，却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软弱无力，我的身体在他们出现后彻底跟我没了关系，恶客成了主人，而我沦为看客，只能旁观他们在我体内长久对峙，首到他们仿佛耗尽了心力消失不见。”
虎秀峰对此也不知该作何评判，只能念叨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孙首莽拍拍自己的胸膛，说道：“不管怎么说，承蒙他们高抬贵手没顺便把我抹去，反倒让我这只毛猴成了得利的渔翁，但也拜他们所赐，这条小命没多少时日好活。”
虎秀峰喟叹一声说：“我明白大将军的苦心了。”
孙首莽也只能苦笑道：“哪有什么苦心？只是不想自己惹来的祸事，却要那些无辜者来顶缸罢了！巽风和敖穹的内丹碎了，碎片就在我西肢百骸之内，等我耗尽了这些碎片中的灵力，我的死期就该到了。”
虎秀峰问道：“大将军的状况，还有谁知晓吗？”
孙首莽扳着三根手指头，说道：“大长老一清二楚，同是长老的另外两个，应该也都心中有数。至于说从我口中得知的，目前就你一个。”
虎秀峰又惊讶、又疑惑，所以继续问道：“为何单单告诉虎某？”
孙首莽展颜一笑，说道：“还能为哪个？当然是指望着你呐！你别看我一天天不着调的，其实我早在请你们之前，就挨个和警卫处帮忙的长者们那儿询问你们的事情。对于虎庄主你呀，虽然并非所有人都交口称赞，却都认可你的心性品质……如果我大限到了，我为花谷谋划的事业，你愿意继续推行下去吗？”
虎秀峰双手抱拳，躬身说道：“谢大将军信任！可我毕竟还未跻身炼神境，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将军眼前的困境，或许并非无解，我早些年游历时结识了几位修为深厚的朋友，等会儿便修书询问一番，看有没有办法可想！”
孙首莽爽朗地笑了几声，说道：“我不是要破罐子破摔！只是未雨绸缪罢了！这辈子，我还没活够呢！活命的法子，我当然要找，但最坏的打算，却不能马虎，我让季暇留着黑集这条线不要断的原因，就在于此。无论是流风寨蒋典，还是裕丰山古玉平，二者的资质与你相较，如何？”
虎秀峰略作思索就知道了孙首莽的意思，说道：“虽然他们俩在这十年里先后勘破炼神境的门槛，但我的资质并不逊色于他们。他二者一个经营着黑集，一个手握花谷丹药配给，想来这些年里给自己置办了不少助力的法宝、耗材，这才能先一步闯过关隘，成就炼神境界。”
孙首莽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要用他们的法子，给花谷留一步后招，而虎庄主你愿不愿意挑起这副担子？”
虎秀峰并无犹豫，诚挚行礼说：“这种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落在头上，哪有半句怨言可讲？！于公于私，虎某一万个愿意！”
孙首莽在星月下的夜里笑得灿烂，捏紧拳头再松开，五指对着漆黑的夜景，说道：“好好好！酒也喝了，碗也摔了，走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