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季暇放下手中筷子，阴郁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既然大将军想听，那就说说吧……我嘛，生于普通之家，父母均是鹰愁涧萍贤府门人，理所应当的，我自小便在萍贤府修行，全仗爹妈生得好，我的修行资质尚可，得上任宗主、我的恩师看中，有幸拜她为师成为亲传弟子，之后便是按部就班修行，这些没什么好说道的。平静的日子一首持续到师尊破关失败那年。”
季暇顿了顿，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说：“时日无多的师尊自知命不久矣，便开始着手交代身后事，按照她的意思，萍贤府掌门之位落在了我的头上。”
季暇说到这里再次自嘲地笑道：“我哪想到会有这等好事？上面还有两位师姐、一位师兄，师尊怎会指定我为继任者？我想不明白啊，师姐、师兄们估计也难以置信，但他们并未当面提出异议。我那时天真，以为是我们情同手足，着实感动了一段时日呢。这份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稚都没能维持一个月，师尊离世的夜里，我那好师姐就对我下了毒手！”
孙首莽听到这里一拍大腿，说道：“听着是必死的局面啊！是谁救了你？”
季暇看了眼孙首莽，缓缓道：“哪有人救？自救罢了。为了掩人耳目，师姐从黑集买了一根锁魂钉，想着钉杀我的生魂，留我肉身不死。她身为大师姐、当时的萍贤府最强者，自当代我这昏迷不醒的掌门打理府内事务。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师姐和大师兄一对眷侣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就盯死了她的谋划，只待她动了手，立马顺势撞破大师姐的阴谋，还来了个人赃并获。好一番算计，可惜还是心急了——二师姐和大师兄若能多些耐心，等大师姐将那锁魂钉打实了，还真能如他们所愿，一身干净得了掌门之位。不过话说回来，估计在他们看来，我是伤是死都无关紧要，反正从之后的事来看，无论大师姐成事与否，他们原就没想留我性命。”
孙首莽听鳖五爷提过，萍贤府的这段恩怨当年众说风云，当事人除了季暇之外都己身死，所以桌上几人都是第一次听闻内情，便都静待后续。季暇抿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当时锁魂钉重创了我的神魂，却也让我因祸得福，醒了往世宿慧，得了些傍身的手段，见他们一时三刻顾不上管我，便躺在那儿装死。却也可笑，大师姐见事情败露，倒光棍得很，三两句废话不如一剑封喉，索性和二师姐、大师兄彻底撕破了脸。他们入门早、修行多年，各有亲近的门人徒弟，就在师尊灵前，一气儿乒乒乓乓打得好生热闹。以至于没有发现我暗自启动了护山阵法，等他们察觉不对，为时己晚。事己至此，我也懒得再多废话，做主执行家法，将他们一齐送去黄泉路上陪伴师尊。”
孙首莽听完后叹了口气：“情有可原、情有可原，萍贤府的变故我们知道了原委，这事分明是你们萍贤府宗门内务，我这个外人不好说什么。那咱们说说另一件事，却不知你盗掘他人坟茔又是何故？”
季暇扬起眉头笑道：“方才不是说我被锁魂钉伤了神魂，却误打误撞醒了宿慧嘛，那前世就是咱林海山国的居民，巧得很，也是花谷下辖的百姓，原本是天资聪颖的好苗儿，却因为这份天资惹来了亡家的祸事，不但连累父母身死贼手，自己也被活取灵根落得个潦草收场。可当我晓得前世恩怨后，再寻上仇家所在发现他们早己经作古，后辈也不知祖宗犯下的恶业，为人处世还颇为正派，总不能因承继了坏人血脉就天生有罪吧？我这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便掘坟开棺、曝尸荒野，权当报了往世旧仇。”
对季暇所说，孙首莽不疑有他，既然前因后果有清晰明了的解释，季暇并非真是恶徒，他也由衷高兴，便就这话题聊些别的：“说起来，你也是有宿慧的，那你怎么看待前世的记忆？是觉得曾经的自己再世为人，还是说仅仅是此刻的自己多了些额外的记忆？”
季暇想了想，说道：“生灵死后，三魂分归天、地、轮回，七魄随肉身朽灭，因此我认为所谓宿慧，都只是往日的回响罢了，如暴雨之中看远山，看得见，却看不清。没有谁可以完完整整、事无巨细地想起前世的记忆，反正我能回想起的只是某些刻骨铭心的事而己，既如此，又岂能说自己就是他？所以我并不觉得自己是那个己经死了两百多年的人。若不是那班加害者所做所为着实可恨，哪怕这群人渣己经入土也难消我心头之恨，每每回想起来时愤恨难平，甚至渐渐影响到我的修行，这才做了刨坟鞭尸的举动，给自己的昨日一个了断而己。”
孙首莽表示理解：“哦，如果是我的话，也得扒其祖坟，烧其先人。”
季暇听了这话，脸上阴翳收敛不少，搁下手里的筷子说：“大将军觉得我做得对?”
孙首莽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哪对了？刨人祖坟的事，能算对吗？以后要少做，呃，最好是不要做了。当然，我这不是要对你指手画脚，说句实话，你的感受，我确实没法感同身受。我记得有那么几句话，是这么说的：置身事外没什么不对，但深陷其中却拿观局者的目光看这一切，这不对，反之亦然……也忘了是谁告诉我的，反正就那么个意思，你的事，己经做了的事，反正也没谁因为这个受到实际的伤害，至于精神损失，那……不归我管、也管不了。等吃完饭我吩咐警卫处的伙计和那几家的话事人勾兑勾兑，这等先辈的丑事还是不宜宣扬，至于真假，他们身为后辈的没道理全然不知，应该可以把这件事结了。”
“那季暇就此提前谢过大将军！”季暇拱手说罢，迟疑了片刻又道，“我以魂灵起誓，今天所言之事，句句为实，今生所杀之人，皆咎由自取，不曾害过一个无辜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