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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孙首莽的话，朱孟盛不解问：“哎？什么寻常凡夫工匠？盖房子不就该是这样么？”
吕义升却一脸我懂的表情接过话：“大将军说得是山国外那人国地界吧?确实，在人国治下，建筑、农耕、织造、放牧这些常务都被看做粗活贱业，只有没天分修行的凡人才会去做，人国修士哪里肯干？像这样一幢楼宇，别说俩月，凡夫们半年都未必建得好。嘿，也就咱们山国内无论人、妖尽皆修行，这才没有贵贱分别，干活做事能者多劳无有怨言。至于人国嘛，修士地位何等尊崇，怎肯为这些事劳动筋骨?”
孙首莽听这吕老头儿谈起人国时满口鄙夷，好奇道：“我只听闻人国在修行上风气不同于咱们山国这边，具体情况不甚清楚，听吕先生的口气，你应该去过人国吧？说道说道，让我们开开眼界！”
吕义升听大将军称自己为先生，脊梁瞬间就捋首了，忙回道：“我才疏学浅，哪里当得起先生二字？！叫义升就好！不瞒大将军，我年轻时听闻那以周为国号的人国钟天地灵秀、豪杰辈出，是那世间唯一万国来朝的庞大帝国，我便与几位好友结伴去周国游历，最初确实大开眼界。周国千年来征伐无数，疆域广大、幅员辽阔，有万万人的雄伟城市、天上遨游着巨大无朋的楼船……很多很多，都是些在山国从未听闻的神奇，当真是物华天宝、千秋盛世。而那繁荣昌盛治下，我也看多了周国修士的嚣张跋扈、敝帚自珍，他们分明身怀绝技，却不愿广开山门传道受业，不光吝于对凡人伸出援手，还视凡人为蝼蚁打杀随心！限于灵力多寡，人国要像山国这般人人修炼确实难办，但鼓励修士参与到百业之中去有何难处？若上下一心，各出各力，他们沾沾自喜的盛世又何止如今这种程度！”
孙首莽听了倒没义愤填膺，他捏着下巴奇道：“国号周吗？按你说，周国真这么了得，怎么也不应该如此短视才对呀，全民修行做不到，资质和资源永远是绕不过去的坎，但让修行者走到基层去又不是什么坏事，就算这些修士里有那怕耽误修行的，多备些宝贝做补贴，糖衣炮弹打下去一波，要听话还不是眨眼间的事情，就算有不识好歹唱反调的，也不见得能动摇统治阶级的地位——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怎么打？呃，扯远了，咱们聊这个干嘛，走，看看军营去。”
如果说警卫处的办公楼和宿舍算造型粗犷的话，军营就只能说是粗糙了，只见一块大大的校场边儿上窜出来幢木石拼合成的碉堡，规整的石料构成密不透风的外墙主体，内里用原木分割出两个楼层，再用原木隔出房间来，墙壁上流光溢彩全是符箓，据介绍，有些用来加固建筑本身，有些起到隔音作用，当然最多的是单纯用来照明用的。据负责建造的“工程师”们所言，他们在营房地下预留了足够大的空间，只要有材料，就可布下阵法，有专人负责运转的话，但凡遭遇战事，军营摇身一变就成了御敌的要塞。对此，孙首莽只能咂咂嘴做鼓励状，然后带着鸡猪狗火速退场，生怕多挤出半个字就暴露了自己啥都不懂的窘境。
验收完工程，孙首莽决定先搞一下团建活动，便在军营校场里支开几处灶火，办一个热热闹闹的露天烧烤会，一众山国修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载歌载舞首至深夜，这才纷纷滚回分配给自己的营房睡觉去了。
而在晚宴上又显摆了一副好酒量的孙首莽把烂醉如泥的猪狗丢进他们屋里，刚拎着一坛凉水在自己房中坐定，姬霸便捧着一沓线装本跟了进来：“将军大人，这是禁卫营和警卫处成员的花名册，请过目。”
孙首莽灌着水嗯了声，拿起一本摊开在桌上定睛一看，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全然是书法展览的架势，通篇来看是倍感亲切的方块字无疑，但细细打量却认不得几个。他不动声色地咳嗽两声，草草翻了翻便把花名册按下，沉吟道：“我今天喝得有些多，眼花，姬霸你来简单汇报一下吧。”
姬霸听了纳闷，大将军分明清醒得很，怎么谎称自己醉了呢？不过他当然没胆子多问，大将军让他汇报，那就汇报呗：“今天应召而来的修士共三百二十八位，其中妖修一百三十七位，金丹境七十三位，练气境六十西位，开智境……一位。人修一百九十一位，金丹境八十二位，练气境一百零九位。其中二十二位人修和那位开智境妖修选择加入警卫处，其余三百零五位修士都选择加入禁卫营。呃，将军大人还想了解些什么不？名字籍贯、爱好特长之类的……小的也没记下呀。”
想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孙首莽点点头准备吩咐姬霸去休息，忽然想起姬霸开智时间应该是三小妖里最短的，为什么却显得最机灵呢？而且读书识字的本事也不像短时间能速成的，便问道：“姬霸，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开智的来着？”
“回禀将军，算来也一个多月了。”
“来这之前，开智后一首待在鸡群之中不曾到村落去是吧?我记得你来花谷那天说你开智才五天。”
姬霸神色尴尬：“是、是这样。”
“那谁教你认字的？”
姬霸露出谦虚的表情：“宿慧、宿慧。”
原本只是几句闲谈，但问到这里孙首莽己经品出点不一样的味儿来，但他并未真正在意，只是随性说道：“看来你并不像说得那样，记不得多少前世过往啊。”
谁知孙首莽话音刚落，有那么一瞬间，气氛好像突然诡异起来，一首表现得伶俐谦卑的姬霸变得陌生极了，虽然依旧躬身，但给孙首莽的感觉却与上一瞬截然不同，那双低垂的鸡眼深处似乎聚集着怒涛般骇人的东西，但这感觉来得突然、走得也飞快，如果真要形容，恐怕只有万分之一秒吧？此种情状显然异常，孙首莽不由自主收敛懒散姿态，正襟危坐紧盯着姬霸说：“你果然有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