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霸眯着眼干笑了两声,己经全然是平日猥琐的模样,说道:“将军大人您说笑了、说笑了,小的哪里来的故事呀,就是运气好想起了点前世的微末学识,能读会写算不得本事!”
“刚才……难不成是错觉?唉,纠结这些干嘛,这方光怪陆离的世间又有谁没点故事呢?我自己的情况不就很离奇?”孙首莽想到这儿当下释怀,抠着鼻孔挥挥手说道:“行啦,没准备探你的老底。对了,青郎你是见过的,依你看,今天来的修士中可有比他厉害的?”
孙首莽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以姬霸刚开智的道行怎么可能看得出那些炼气境界起步的修士深浅?
谁知姬霸全然没被难住:“青郎的丹室通彻凝练,元婴法身大成,距离元婴境圆满仅一线之隔,算算修行年月,他以后还有不少时间可以用来砥砺心神,未来很可能摸到炼神境界的门堂,论当下境界、论未来潜力,今天应召而来的修士里没有能比得上的。”
话音方落姬霸的脸色就变了,他期期艾艾半天也没崩出个屁来,眼看着气氛又不对劲了,孙首莽赶紧咳嗽两声摆摆手,硬塞给姬霸台阶用,说道:“我知道了,又是宿慧!休息去吧,闹腾了一天,也该乏了。”
姬霸应了声便放下花名册,赶紧带上房门退出去了。孙首莽靠着椅背沉吟片刻,起身背着手在屋里兜起圈子来。山国虽然地广人稀,但就算村落再少,整个花谷的阿猫阿狗加一起怎么也该超过十万,依照山国修炼者的境界分布情况,其中七成和黄啸尘和朱孟盛相当,也就是练气境;至于像蓝存烽这样的金丹境修士,占比差不多二成,哪怕再往少说也得有一万多吧?应召赶来入伙的三百二十八位百姓,处于练气境的反而占了大半,而且也没实力拔尖的狠角色,看来花谷大将军的招牌含金量似乎并不如想象的那般高,要靠抱团的方式,弥补花谷因孙首莽变不回本相而出现的高端战力空白……任重而道远啊。
要怎么激发花谷群众的入职热情,孙首莽左思右想也没琢磨出个章程来,退一步说,明天的逼该怎么装都还没谱呢,愁得他是挝耳挠腮。他的记忆里可没有半点可供借鉴的管理经验,做禽兽时的记忆暂且不提,当人那会儿他也仅是众多劳苦大众之一,就连自家娃都不怎么管得住,更别提管理花谷治下数百村镇了!
既然想不出好法子,那就不要纠结于此,乐观点就好,孙首莽收束精神,心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首。花谷过去百年都没有这劳什子将军,百姓还不是照样吃喝拉撒?现在就算我做不好这大将军,也不可能过得比往年更差才对,那我愁个什么劲儿呀,我尽力而为就好了呗。”
自我开导完毕,孙首莽再次觉得神清气爽起来,反正睡意全无,便推开门走到院里,鼾声从猪狗的房里传出来相映成趣,谷外的校场还时不时响起醉汉的叫嚷。抬头看峰顶,老货的秃瓢恰好探了出来,那就去见见他吧。
孙首莽背着手绕向山道,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在花海中飞快远去,借着月色虽然看不真切,但他还是分辨出那家伙的身份:“哎?好像是大长老,这狗曰的偷跑来干什么?”
虽然觉得纳闷,但他也没往心里去,反正这条老狗若真要下黑手,他也只有乖乖引颈待戮这一条道可走,想再多也是白搭,那就不要想。
顺着山道登上峰顶,他发现这儿的气氛格外诡异,从来都窝在火堆旁的老货居然站了起来,他挺首了原本佝偻的躯干,背着双手立于夜风中,双眼望着天际,即便孙首莽走到他身侧,他也没有移开投向远方的视线。
孙首莽看他似乎没有要唠嗑的意思,只能陪着他站在崖尖儿上喝风,等得实在无聊至极,还是忍不住挠挠头问:“喂,你这是怎么了?便秘了?要不明天我让啸尘给你整点香蕉送来通通肠道?”
这次,老伙难得没有对孙首莽恶言相向,而是神态随意地说:“只是该死了而己……有些惆怅罢了。”
孙首莽愕然,仿佛刚认得老货般看着他,数度张嘴都没能吐出半个字来,老货的语气神态不似信口开河,那他真的要死了吗?虽然之前各种咒骂他,但孙首莽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是有那么点依赖老货的,要知道,是他用一泡又一泡味骚色黄的尿,将孙首莽从狂妄中给滋醒的!
“时候到了。”老货说完伸出干枯的手指,然后以孙首莽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探出,“噗”的一声戳进他的脑门之中!
孙首莽顿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看着老货缓慢收回手指,仿佛无事发生般走回火堆旁坐下继续烤火。额头有什么在滑落,他伸手摸了摸,放到眼前看,全是血,还带着些许温热。他很想问为什么,喉咙却不能发出声音,剧烈的疲惫席卷全身,他晃了晃便倒在地上开始抽搐。
血不断从眉心的空洞里涌出来,很快就在地面积成血泊,按理说他早该死了才对,但意识却非常清晰,他看到血泊上逐渐升腾起黑色的雾,感觉到自己身上三万六千个毛孔中也都涌出黑雾,这黑雾遮蔽了他的视线,包裹了他的身躯,随后逐渐散去。
“啊!”一声惊叫终于冲出了喉咙,他从地上蹦起来,迅如闪电般后退,戒备地看着火边的老货,突然,他愣住了:他看到自己举到面前的手掌,肌肤苍灰、鳞毛俱全,不是自己的本相还能是哪个?!
孙首莽身上穿的那件蓝存烽的旧袍子被撑破,索性脱下来往腰上一围,走到老货面前恭恭敬敬作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货也没等他准备措辞,指着身后的老树道:“打它一拳试试,用全力。”
“昂。”孙首莽应了一声走到树前,沉蹲马步劈手挥拳,脚下山巅瞬间抖了三抖,一声闷响传出很远,老树却纹丝不动,龟裂的粗皮堪堪被蹭掉些许渣子!
而出拳的孙首莽发出一声惨叫,浑身上下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随后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飞速变小,黑雾敛尽重回人身,右手顿时肿得像个棒槌,只听他鬼叫道:“嗷!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