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今天像变了个人。
以前他偶尔还会帮我搬货,或者在我手忙脚乱时搭把手。可今天,他站在流水线旁,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嘴里不停地催:
“速度能不能快点?货全卡在你那儿了!”
“这么简单的活都干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他的声音像刀子一样,一下下刮着我的神经。我拼命加快动作,可手指却像灌了铅,越是着急,越是出错。汗水顺着额头滑下来,后背湿透,衣服黏在皮肤上,又冷又黏。
阿苹终于看不下去了,冲老陈喊:“你今天吃火药了?她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老陈冷笑一声,没接话,转身走了。
阿苹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我:“你怎么惹他了?昨天他还帮你,今天怎么跟疯狗似的?”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
——难道要告诉她,昨晚他在出租屋里,手摸进我衣服,嘴里喷着酒气说“反正你脑子有病,说了也没人信”?
——就算我说了,他们会信吗?说不定还会反过来骂我勾引他。
“问你话呢?到底怎么了?”阿苹皱眉。
“……没事。”我摇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阿苹叹了口气:“你这样下去不行,我也不能一首帮你,我自己活儿都干不完。”
她说完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流水线前,机械地重复着装箱的动作。
以前我能轻松应付的活,现在却像一座山压在身上。我的手越来越慢,脑子也越来越迟钝,像一台生锈的机器,随时可能卡死。
下午,主管把我叫进办公室。
我站在他面前,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不敢抬头。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终于开口:“你的病……怎么样了?还在看医生吗?”
“……在看。”我声音发抖。
“有好转吗?”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像倒计时的秒针。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喉咙发干。他什么意思?是要开除我了吗?
可我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咬着嘴唇。
他叹了口气:“问你话也不回答,再这样下去,上面问起来,我也保不住你了。”
"再给我个机会吧......不要开除我。"我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主管的眼神从我身上移开,转向电脑屏幕:"不是我不帮你。厂里不养闲人,一个萝卜一个坑。"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现在有人向厂长投诉你,我的压力也很大。"
我死死攥着工装裤的缝线,指节发白。
"这样吧,"他叹了口气,"放你长假休息一段时间,毕竟......你这个病需要好好修养。"
走出办公室时,我的耳朵嗡嗡作响。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得人无处遁形。
——休息?没有工作,没有钱,我的病喝西北风修养吗?
回到出租屋,我盯着桌上那板铝箔包装的药片。最后一粒氯氮平孤零零地卡在凹槽里,锡纸反着冷光。明天又该去医院开药了,可挂号费要二十五块,药费......
我慢慢蹲下来,把脸埋进膝盖。工装服上还带着车间的机油味,袖口的线头开了,像怎么也理不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