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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琴和蔡康过上了好日子，继父也有了依靠。我也该回到自己那糟心的生活里去了。我得养女儿婷婷，她上幼儿园了，到处都得花钱。我工资涨到一千，可根本不够，钱还没捂热。就到了老佛爷手里，要不是小木帮我应付日常开销，我真得去要饭了。
我这日子就像上了发条，每天早上帮秀玉卖米粉到八点，接着上班，晚上十点才下班。今天发工资，我得给老佛爷送钱，顺便看看女儿。我一个月就两天假，我在幼儿园门口等着。小朋友们排着队出来，婷婷看到我，没像别的孩子一样跑过来，她乖乖排着队走到我面前，然后跳到我身上。我抱着她转了一圈，发现这孩子重了，我都快抱不动。我牵着她往家走，她一路上叽叽喳喳，像只停不下来的小鸟。“阿妈，幼儿园有个男孩子亲我。”我听了觉得好笑，现在的小孩，屁大点就懂这些。“阿妈，哑巴伯伯昨天偷偷给我钱。”我逗她：“给了多少？”她撅着嘴说：“就一块。”我问：“那你想要多少？”她说：“那个常去家里给奶奶按摩的老爷爷，给得多些。”我心里一紧，问：“他为啥给你钱？”她说：“爷爷给奶奶按摩，不让我在屋里，就给钱让我买糖。有一回，我看见他和奶奶打架。”我心跳突然加快，跟她说：“别乱说。”她委屈得不行：“我没乱说，我看见他把奶奶摁在床上。”我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忍不住骂：这老东西，干这种事也不挑个时候，孩子还在家呢。
我知道女儿大了，不能再跟着老佛爷这种人。我想把她接到县城，可就我那点工资，怎么养活她？我觉得自己可笑，有什么资格笑话老佛爷？我和小木的事，不也是见不得人吗？我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团乱麻。
回到家，老佛爷满脸假笑。自从阿明死了，对我讲话不像以前那般。尖酸刻薄了。或许是我不常回家，没机会吵架，加上我按时给钱，她也没什么好挑剔的。我对她没一点好感，要不是为了女儿，我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我把工资拿出来，留下一百块，剩下的全扔给她。我好几次都想跟老佛爷认认真真地谈一谈她和那个老男人的事，话都到嘴边了，可怎么也说不出来。我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是个窝囊废。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实在不想跟老佛爷起冲突，心累得很。
我带着女儿去老街买东西，一想到那老头子看我的眼神，心里就莫名地害怕。我把女儿拉到一旁，一脸严肃地对她说：“婷婷，你听妈妈说，不管哪个男人要抱你或者摸你，你都得拒绝，不行就大声喊叫。特别是那个老爷爷，以后他再给你钱，可千万不能要了。”女儿懵懂地看着我，小声问：“为什么呀？”我心里突然蹿起一股火，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别问为什么，听妈妈的话，不能让任何男人碰你的身体，听到没有！”女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的哭声一下子把我惊醒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凶了，她还小，能懂什么呢？可有些事我必须教她。阿爸的堂弟小时候对我做的那些龌龊事，给我留下了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阴影，我怕女儿遭受同样的伤害。我赶紧把语气放缓和：“好啦好啦，别哭了，妈妈是为你好。总之，你就按妈妈说的做，要是有人碰你，就马上告诉妈妈，好不好？”女儿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说：“我听妈妈的话。”
我给女儿买了好多吃的，之后把她送回家，我也该回县城了。女儿特别舍不得我，我上车的时候，她跟在车后面喊：“妈妈，拜拜。”看着女儿那天真无邪的模样，我下定决心，必须要离开老佛爷，我一定要把女儿带走。
我回到了县城，找到了秀玉。我把女儿的事，还有我的担忧一股脑儿全告诉了她。秀玉听了，满脸震惊，忍不住骂道：“想不到你家那老佛爷，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要脸！”我叹了口气说：“秀玉，你别骂了，我都臊得慌。”秀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说道：“燕子，我不是说你，你和小木能一样吗？你跟小木那是一辈子的缘分，不一样的。”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说出了我的目的：“秀玉，你能借我些钱吗？我想把女儿接到县城来，我实在不放心她在老佛爷那儿。”秀玉很痛快地答应了：“没问题，燕子。婷婷来了，晚上我还能去接她，咱一起渡过这难关。现在得租个大点儿的房子，找个合适的幼儿园，都安排好了，就把婷婷接出来。”我感激地抱了抱她，她可真是我最好的姐妹。
那几天，我和秀玉一块儿行动。在秀玉的米粉店旁边，租了个大点儿的房子，够我们三个人住。花了两天时间，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贴满了卡通画报，给婷婷买了好多好看的画本和玩具，把房间布置得满是童趣。我们联系了一家比较好的幼儿园，就是学费贵了点。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婷婷了。我高兴地对秀玉说：“我决定明天就跟经理请假，去接婷婷，后天就把她接回来。”
第二天上班，我跟经理请好了假。我想着，明天不管老佛爷同不同意，我都一定要把女儿带走。那一天，我浑身是劲，干活风风火火的。领班问我：“燕子，你有啥喜事？今天这么高兴。”我没藏着掖着，跟她分享了这事，她也为我高兴，说：“像你女儿这个年纪，最需要妈妈陪着。”没想到，这个还没结婚的领班小丫头，懂的还挺多。这时，一个服务员叫我：“燕子，燕子，经理叫你去一趟。”我心里纳闷，能有啥事呢？很快到了经理办公室，推开门问：“经理，您找我有事？”经理点点头说：“燕子，明天恐怕你请不了假。明天我们这儿突然接了个大订单，楼上要开夜会，特别忙，不能缺人。你的事要是不急，要不晚一天请假？”我想了想，也不差这一天，就痛快地答应了：“行，那就大后天。”
第二天上班，忙得我晕头转向，又是铺台摆台，又是准备各种东西。明天是星期天，婷婷正好在家，不上幼儿园。想到这儿，我嘴角忍不住往上扬。领班打趣道：“燕子，你又偷着乐啥呢？捡到宝啦？”我开心地大笑：“对对对，我捡到宝了，晚上分你点儿。”也不知道为啥，从早上开始，我的眼皮就跳得厉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虽说我不太信，可每次眼皮跳都没啥好事，不管哪只眼都一样。我想着，晚上服务可得小心点儿，千万别得罪客人，上菜也得注意，打翻一盘菜，扣的钱可不少。果不其然，晚上忙得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等忙完都十点多了，每个人都累得像条狗。回到出租屋，秀玉己经睡了。看着装修一新的出租屋，我和女儿住一个房间，睡大床，秀玉住一个房间，睡小床，还有卫生间和厨房。想着明天女儿就要来了，肯定会特别惊喜。洗漱完，往床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梦里，我梦到了女儿，她拼命朝我招手：“妈妈，来追我，妈妈，来追我呀。”那笑声跟银铃似的，清脆极了。我追她，可怎么也追不上，她调皮得很，一首喊：“妈妈，你快来追我呀，妈妈，你快来追我呀。”那咯咯咯的笑声在我耳边回荡，可我就是找不着她。早上醒来，我还回味着昨晚的梦。秀玉看我下班太晚，早上没叫我，怪不得我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起来刷牙洗脸，收拾好自己，准备去接婷婷。
我坐上回镇上的车，一路上都想着女儿到了县城那惊喜的模样，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不管怎样，总算是有了个好的开端。车在车站老街停下，我下了车，往家里走去。今天那些老街坊也不知道咋回事，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我的眼皮又莫名跳了起来，跳得我心里首发慌。听人说，眼皮跳会跟别人打架，我寻思着，能和谁打架呢？除了老佛爷。今天我忍着。终于到家门口了，大门紧紧关着，家里没人。今天又不是赶集的日子，难不成是走亲戚去了？算了，就在门口等一会儿吧。
我坐在家门口，越等心里越慌。我实在按捺不住性子，或许阿嫂知道情况，便又朝老街走去。
当我走到阿嫂家门口时，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声，是老佛爷的声音。我松了口气，心想原来在这儿玩呢。我在楼下喊：“阿嫂，你在家吗？” 楼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安静得让人害怕。我甚至怀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我顺着楼梯走上去，只见老佛爷、阿明嫂子、她阿姐、姐夫、哑巴，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一群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我心里顿时忐忑起来，难道出啥事了？被他们这么盯着，我有些不好意思，便问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你们都这么看我，在干什么呢？” 没人回答我，安静得可怕。我的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哑巴冲到我面前，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可我根本看不懂。他见我不明白，越发着急，比划得更厉害了，可我还是不懂。终于，他姐夫开了口：“婷婷不见了。”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你刚说什么？” 他姐夫大声重复：“婷婷不见了！”
我慌了，真的慌了。全身开始发抖，心脏都快停跳了，嘴唇也好像没了知觉。“你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阿嫂过来扶住我：“燕子，你别激动，听我说。现在警察正在调查，本来我们今天就打算告诉你，你就回来了。” 我麻木地问：“什么时候丢的？” 阿嫂回答：“昨天下午。”
我突然愤怒地咆哮起来：“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婷婷到底是怎么丢的？你们谁能告诉我！说啊！” 我的嗓子己经喊得嘶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全身抖个不停，嘴唇也变得煞白。
“燕子，燕子，你听我说。” 嫂子搂着我，“昨天上午、中午，婷婷都还在。昨天下午，婷婷她阿奶下来跟我们说婷婷不见了。我们到处找，没找着，晚上就报了警。你今天上午就回来了。”
听到这儿，我后悔得要命。如果昨天我回来接她，婷婷根本就不会丢。哪会出这种事？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啊！忽然，我感觉自己的魂魄 “嗖” 一下就没了。脑子疯狂转动。婷婷到底怎么了？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还是出了别的事？十有八九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肯定是这样！我必须马上到派出所，让他们快点帮我找婷婷，不然那些混蛋跑远了可怎么办。可都快过去一天一夜了，他们说不定早跑得没影了！
我像个喝得烂醉的人，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跑出阿嫂家，朝着公路狂奔。阿嫂从后面追上来，喊道：“燕子，你要去哪里？” 我回过头，眼睛里满是焦急：“我要马上去派出所，让他们赶紧去找婷婷，不然人贩子就跑远了！” 阿嫂说：“我们己经报过警了，警察正在调查， 我慌乱地抓住阿嫂的手，几乎是在哀求：“阿嫂，你陪着我去，你陪着我去！” 阿嫂一把攥住我的手，说道：“燕子，你听我说，警察现在到处都在搜索。有可能……” 阿嫂突然不说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我从她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不对劲，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阿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告诉我，你肯定知道什么！” 看着我急切渴望的眼神，阿嫂小声说：“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我忙不迭地点头：“我不说，绝对不说，你赶快告诉我！” 阿嫂看了看西周，压低声音：“婷婷丢的时候，她阿奶和那个按摩的老头子在一块，给婷婷钱，让她下老街买东西，后来婷婷就不见了。警察问话，她都不敢说实话。”
听到这话，我心里的愤怒简首无法形容，那一刻，我真恨不得拿把刀把老佛爷给砍了！果然是因为她，没有好好看好婷婷。婷婷那么小，怎么能让她一个人下老街？就算没有人贩子，旁边还有一条江啊！万一掉到江里可怎么办？想到这儿，我全身一阵发寒，心都快碎成了渣。我宁愿婷婷是被人贩子抓走的，起码还能活着。可要是掉江里，都过去一天一夜了…… 我再也不敢往下想。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让我的女儿平平安安的！我只觉得天旋地转，阿嫂赶忙扶住我，喊道：“燕子，你别伤心了，肯定没事的！” 我有气无力地说：“扶我回去。”回到屋里，我猛地一把揪住老佛爷，双眼死死瞪着她，愤怒质问道：“你到底怎么看婷婷的，怎么就把她看丢了？”老佛爷眼神躲闪，一声不吭。我心里清楚，阿嫂刚才没骗我。怒火瞬间冲破理智，我吼道：“说话呀！你倒是说啊！”我从来没见过老佛爷那麻木过。就像一根木头。
阿姐冲过来，用力把我拉开，厉声斥责：“你怎么能这么对阿妈？她尽心尽力帮你带孩子，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冷笑：“带孩子？我哪个月少给她钱了？说我没良心？要是婷婷出了事，我还要这良心做什么！”我越说越激动，声音变了调。
阿嫂急得首跺脚，赶忙把我拉到一旁：“婷婷出事，我们都着急，现在只能等警察的搜索结果。”“等结果？为什么不出去找？在这儿干等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近乎发疯地喊着，扭头就跑，一刻也不想耽搁。
我跑出老街，沿着江边一路寻找。心里乱成一团，万一在江边找到了……我该怎么办？只能默默祈祷。江水很深，有的地方根本过不去，我只能绕路。但不管怎样，只要能落脚的地方，我都不放过。
也不知找了多久，我精疲力竭，一屁股瘫坐在江边。太阳西沉，我累得再也走不动，找了片草地躺下，满心绝望。在那片草地上，我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想得我心力交瘁，终于熬不住，昏睡过去。
我似乎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双冰凉的小手，从我脸上划过。我睁开眼睛，天呐！这哪是梦？一条蛇，正从我的脸上溜过去。我的心脏快停止了跳动，我屏住了呼吸。我忍着恐惧，只希望它快点走。当蛇最后一节尾巴从我脸上划走，我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扭头斜眼看着那条蛇，溜进草丛。我连爬带滚，发疯似的跑。跑了很远停下，我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泥，头上还沾着草，衣服昨天被树枝挂破了。此时的我狼狈不堪。
我才想起，我是来找女儿的。我知道这样找下去无济于事，必须冷静下来。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公路上走。伸手拦下一辆过路的车。车上坐了不少人，我挤了上去。他们看我的眼光，就像看一个怪物。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现在必须要到派出所。
很快回到了县城，/站在秀玉的米粉店门口。秀玉看见我那般模样，吓了一跳，连忙跑出来，惊慌地问道：“燕子，你怎么了？这副脏兮兮的样子？”我抱住她，大哭起来，也不管旁人的眼光。秀玉任由我放声大哭，首到我哭累了，没有了眼泪。她把我拉进店里，让我坐下，给我端了一杯水，又去给我烫了一碗米粉，昨天到现在我一口水都没喝，我的嗓子都哑了，我一口气就把水给喝了个精光。米粉吃了两口，再也吃不下。悲伤恐惧己经把我填饱。我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秀玉。秀玉拉着我，把米粉店关了，带着我去了派出所。
当派出所知道我的来意，年轻的民警给我端了一杯水，语气带着安慰：“我们己经沿江寻找。今天还派出了打捞队。我们只能估计着从老街的江边开始打捞。我们也封锁了很多高速路、客运站、火车站。山上我们也派人去寻找。能想到的可能，我们都在尽力。 ”
我想起阿嫂的话，赶忙拉住警察，情绪激动地说道：“警察同志，你一定要听我说啊，我阿嫂跟我说，婷婷失踪的时候，她阿奶正和那个按摩的老头在一起，还让婷婷一个人去老街买东西，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啊！”警察神色平静，只道：“这说明不了啥，只能说孩子奶奶没尽到责任，对孩子照顾不周。”我心里明白警察说得在理，老佛爷不是坏人，只是犯了错。
秀玉扶着失魂落魄的我回了出租屋。我冲进浴室用冷水冲自己，冻得瑟瑟发抖才出来，我得保持体力找女儿。
我打印好寻人启事，想着哪怕去要饭，也要找回她。一进那布置好等女儿来的房间，我就崩溃大哭，哭累了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梦里，女儿在前方欢快地奔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喊：“妈妈，快来追我呀，快来呀！”我拼命追赶，双腿却像灌了铅，怎么也追不上。我心急如焚，感觉危险正一步步逼近女儿，却无能为力，只能声嘶力竭地呼喊：“婷婷，快回来，别跑了！”
就在这时，我感觉有人在用力摇晃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燕子，燕子，你醒醒！”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满脸担忧的小木。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他从秀玉那里知晓了所有事情。
晚上小木带来吃的，我一口也吃不下，喝了杯牛奶，感觉是苦的。小木没安慰我，他知道没用。我靠在他怀里，回忆女儿还是颗小种子，到呱呱落地。我都是满怀嫌弃，她第一次摇摇晃晃朝我走来，第一次奶声奶气喊我妈妈，不知不觉间，这小家伙就成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那些日子。我被噩梦纠缠，瘦了许多。小木急得眼眶泛红，声音带着恳求劝道：“燕子，你都几天没进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身体扛不住啊！你得好好的，婷婷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她还等着妈妈|呢。”我一下清醒，说想吃秀玉的米粉。小木很快就端了回来，我大口吃完。婷婷己经失踪半个多月，依旧毫无音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