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再来

第26章 :铜臭味里的眼泪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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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重新再来
作者:
西门一刀
本章字数:
5300
更新时间:
2025-06-03

八月的申城宛如一座巨型蒸笼,柏油马路在烈日炙烤下几乎要融化,旧城改造指挥部外的扬尘裹挟着碎砖灰,将周遭染成混沌的土黄色。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指挥部会议室,中央空调将室温牢牢控制在 22 度,雕花长桌铺着雪白的进口桌布,宛若一片洁净的孤岛。

桌上摆放的进口提子紫得近乎妖冶,车厘子颗颗如红宝石,法式甜点在水晶盘中泛着的光泽,奶油裱花上点缀的金箔在灯光下闪烁。透过落地窗望去,窗外的拆迁废墟里,推土机正无情地碾压着残垣断壁,扬起的尘土如黑雾般弥漫,吞噬着这片承载无数人记忆的土地。

江筱红身着素色真丝旗袍,剪裁得体的衣料贴合着她的曲线,勾勒出优雅与强势并存的气质。她刻意解开袖口两粒盘扣,那道淡化多年的旧伤疤若隐若现 —— 这是她特意嘱咐美容师保留的 “记忆符号”,在精心修饰的妆容下,显得既真实又充满故事感。

“各位叔伯婶子,” 江筱红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在静谧的会议室里回荡。她缓缓抬起手臂,指尖轻抚伤疤,眼神中满是追忆与痛苦,“93 年下岗那会,我推着三轮车在夜市卖袜子。城管掀了我的摊子,这道疤就是当时留下的。”

台下的记者们顿时来了精神,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闪光灯不断亮起,照亮了她眼角精心渲染的泪光。角落里,助理阿芳正将 500 元红包悄悄塞进孤寡老人王奶奶手中。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慌忙攥紧红包,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安与惶恐。

坐在后排的李大爷儿子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三天前父亲被烧伤的惨烈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看着江筱红声泪俱下的表演,他只觉胃里一阵翻涌,起身的冲动数次在胸中激荡,却都被身旁邻居死死按住。

江筱红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台下的暗流,她款款走到王奶奶身边,握住老人枯枝般的手,语气真挚而坚定:“您放心,这次拆迁补偿方案,我一定为大家争取最大利益!”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可落在李大爷儿子耳中,却比推土机的轰鸣还要刺耳。

座谈会一结束,江筱红的表情瞬间变得冷硬如铁。她快步走向化妆间,对着落地镜补妆,翡翠镯子与化妆台碰撞出清脆声响,宛如一曲充满讽刺意味的乐章。“把临时安置费改成原来的一半,” 她对着电话那头的项目经理冷笑,眼神中透着算计与狠厉,“那些老头老太太能撑多久?等熬过这个冬天,看他们还闹不闹。”

正说着,市政厅的宣传视频在电视上播放。画面里,她握着王奶奶的手,眼含热泪,声情并茂地说道:“请大家相信政府!相信我们一定会给旧城居民一个温暖的新家!” 江筱红盯着屏幕里自己完美的妆容,恍惚间,七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的她,为了多挣加班费,连续三个月睡在车间的行军床上,吃着冷硬的馒头,手上布满被缝纫机扎出的针眼。那时的苦是真苦,不像现在,连眼泪都是精心设计的道具。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冯来笑发来的消息:“二期工程招标会提前到下周五,准备好。” 江筱红删掉消息,对着镜子调整嘴角弧度,镜中人眉眼艳丽,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冰冷,连左眼角的泪痣都像是画上去的假痣。

夕阳如血,将私立贵族学校的操场染成一片暗红。江筱红的奔驰车缓缓驶入校园,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细碎的声响。校长室里,林小宝垂头站在墙角,校服袖子破了个洞,脸上还带着浅浅的指痕,眼神中满是倔强与委屈。

“江女士,两个孩子因为游戏机发生争执......” 校长的话还没说完,江筱红己经冲过去,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儿子脸上。清脆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林小宝踉跄着扶住桌角,眼眶瞬间被泪水染红。

“我花那么多钱送你读贵族学校!” 江筱红的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愤怒与失望,“就是让你在这打架的?” 她从爱马仕包里掏出支票簿,龙飞凤舞地签下数字,语气中满是不屑,“医药费我赔,不够再说。”

校长看着眼前这一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想起上个月家长开放日,别的孩子都有父母陪着做手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有林小宝一个人默默捏着橡皮泥,眼神中尽是羡慕与孤独。此刻看着江筱红涂着精致美甲的手,他突然觉得那上面沾着某种难以言说的东西,是金钱的铜臭,更是人性的冷漠。

林小宝突然爆发,积压己久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你根本就不关心我!别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接送,你呢?不是在陪那些叔叔喝酒,就是在签什么破合同!” 话音未落,又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他脸上。

江筱红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眶里,有某种东西正在死去。记忆突然闪回,七年前女儿被推进手术室时,也是这样倔强地看着她,眼里含着泪却不肯落下。那时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发誓要给孩子最好的生活。可现在,所谓 “最好的生活” 却成了最锋利的刀,一次次割伤孩子,也割伤自己。

“回教室去。” 她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林小宝咬着嘴唇,转身跑出校长室,书包带在身后摇晃,像条抽在她心上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得她生疼。

深夜,别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落地钟的滴答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江筱红躺在按摩浴缸里,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她的身体,红酒在水晶杯中轻轻摇晃,折射出的光泽。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女儿发来的短信:“妈,我下个月要出国了,以后可能很少回来。”

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红酒洒在浴缸里,晕开一片血色,宛如她此刻破碎的心。镜子里,她看着自己保养得宜的身体,小腹上的剖腹产疤痕早己淡化成一条细线。七年前在产房,林新高握着她的手,温柔地说:“别怕,有我在。” 如今那个会为她擦汗、给她温暖的男人,早己变成酒局上点头哈腰的生意人,他们的爱情与婚姻,也在名利的洪流中支离破碎。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翡翠镯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白天座谈会上,王奶奶粗糙的手掌。那些老人眼里的不信任,儿子眼中的恨意,像无数根细针,在夜深人静时扎进她的心脏。她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喉咙。

突然,她抓起红酒瓶狠狠砸向镜子。“哗啦” 一声,玻璃碎片西溅,镜中人的脸支离破碎。江筱红蹲在满地狼藉中,终于痛哭出声。这哭声里,有七年前的绝望,有这些年的委屈,更有对那个迷失自我的自己的厌恶。她曾以为金钱和权力能带来幸福,可如今却发现,自己早己在追逐的过程中,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然而,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江筱红又会像往常一样,化上精致的妆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戴上无懈可击的面具,继续在这充满铜臭味的舞台上,表演着属于江老板的人生大戏。只是,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那个在服装厂流水线上做梦的女孩,或许正在某个记忆深处,无声地哭泣,为逝去的纯真,为迷失的灵魂,也为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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