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出陈家后的日子,对于陈卫东和林秀娟来说,简首就是一场噩梦。他们失去了稳定的住所,只能租住在一间狭小潮湿的出租屋里,生活变得异常拮据。
林秀娟对陈家的怨恨与日俱增,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和不公。每天,她都会在陈卫东耳边不停地抱怨和咒骂公婆,数落小姑子的不是,甚至还会连带诅咒陈卫东是个“废物”、“窝囊废”。
陈卫东虽然心中也有不满,但他知道抱怨并不能解决问题。然而,面对林秀娟的喋喋不休,他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工作上也开始受到一些影响。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几个月后的一天,林秀娟突然在出租屋里临盆了。陈卫东手忙脚乱地将她送到医院,经过一番紧张的等待,终于迎来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孩子的哭声嘹亮而清脆,仿佛给这个原本压抑的家庭带来了一丝生机和希望。陈卫东看着襁褓中的儿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有初为人父的喜悦,也有对未来生活的担忧。
消息传到陈家。陈老太太张翠芝坐不住了。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想着那个流着自家血脉的小孙儿在破败寒酸的环境里生活,心如同被揪住。“国栋……”她怯怯地开口,“毕竟……是咱老陈家的骨血啊……小娃子懂什么,跟着那样……”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口。
陈老爷子紧抿着嘴,眼神复杂地看着窗外。他曾看死那个媳妇心术不正,可这刚降生的、血脉相连的小生命……那份爷爷的天性终究让他坚硬的心裂开了一道缝。他想起自己早年行军打仗,也曾见过许多无辜受牵连的孩子……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背影透出一种妥协后的萧索:“……去看看吧。”
陈老太太如蒙大赦,立刻收拾了些婴儿用品和钱粮,和陈卫红一起去了林秀娟租住的平房。见到襁褓中可爱的孙子陈明,老太太的心彻底化了。小家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仿佛世间一切污浊都与他无关。陈老太太抱着孩子,老泪纵横。
林秀娟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眼神却滴溜溜转着。面对婆婆和小姑子带来的东西,她脸上堆起讨好又带着委屈的笑:“妈……您可来了!我想死您了!您看明娃子多像卫东小时候,也像爷爷!”她把孩子往陈老太太怀里塞,“我知道以前我年轻不懂事,惹您和爸生气了……可我和卫东是真心想孝顺您二老啊!只是……只是我们这日子太苦了,您看这小屋,又阴又潮,孩子这两天都感冒了……”
她话说得漂亮,但眼神里并无多少真诚的悔意,更多的是算计和衡量。陈卫红在一旁冷眼看着。陈老太太心软,看着怀里的小孙子,听着林秀娟的哭诉和儿子的沉默(陈卫东闷头在一边收拾东西),再看看这逼仄潮湿的环境,终于开了口:“带着孩子……先回家住着吧。你爸……会同意的。” 她知道老爷子心底也是惦记着孙子。
林秀娟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就这样,以孙子陈明为“人质”和护身符,陈卫东一家三口又搬回了陈家小院。
环境变了,林秀娟的确“收敛”了许多。至少当着陈老爷子的面,她不再大吵大闹。但对小姑子的刻薄并未真正减少,只是更隐晦。更令人不齿的是,她开始将孩子的负担心安理得地推给公婆。
“妈,明娃这奶粉快没了……”
“爸,明娃的开裆裤该做了……”
“卫红,你那点工资给明娃买点好麦乳精呗,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她仿佛觉得陈家上辈子欠她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孩子吃的用的,乃至陈卫东微薄工资大部分也被她攥在手里家用(实际贴补她的私心和可能的娘家),陈老太太的退休金也时常补贴进去。当陈老爷子脸色不好时,她便委屈地说:“卫东工资低,孩子花销大,我们有什么法子?您总不能看着亲孙子受苦吧?”
这些日子,刘居士依旧时常来走动探望陈老爷子,送些自己种的菜或庵里做的素食点心。她看着小陈明在陈老爷子板着脸却眼神柔和的教导下,咿呀学语、蹒跚学步,跟着爷爷学写“人”、“正”,眼神纯净。她也经常看到林秀娟抱着孩子,嘴里却不自觉地念叨着钱难挣、人情薄、陈家人看不起她之类的怨言,眼睛里那份不安分的算计和不甘,在偶尔掠过小陈明时,并未有丝毫改变。
一次,张翠芝送刘居士出院门,抱着刚会走的小陈明。孩子粉雕玉琢,正咿咿呀呀去扑树下的蝴蝶。刘居士看着活泼天真的孩子,又看了看院子里正冷着脸跟陈卫东要钱的林秀娟,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思对陈老太太说:“婶子,孩子就像一张白宣纸,最是干净。染朱自然成赤,染墨……也易成黑。”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更为沉静,“长辈们的一言一行,是好是歹,是福分还是……债业,都会在这张白纸上落下深深浅浅的印子。” 这是她第一次在陈家人面前,如此清晰地使用了“债业”这个词,指向家庭氛围对下一代品性的塑造之果。
陈老太太微微一怔,看着怀里懵懂的小孙子,再看看儿子儿媳那边的气氛,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阳光下活泼可爱的小陈明,他那澄澈的眼睛里,未来会映出怎样的家庭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