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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露沾衣时，"众生籽"终于发了芽。
昭然蹲在陶瓮前，见那道金纹正顺着瓜干堆往上攀，嫩黄的芽尖顶开最后一层瓜瓤，像婴儿攥紧的小拳头。巧妹捧着陶碗凑过来，碗里盛着新晒的南瓜籽："昭然哥你看，这芽儿竟比咱村的南瓜苗还精神！"
"它不是南瓜苗。"昭然指尖轻触芽茎，只觉有细微的脉动顺着指腹传来，"你瞧这纹路——"他指着芽身上若隐若现的金丝，"和昨夜星图里的脉络一模一样。"
巧妹眯起眼："像我在晒谷场见过的，老周说的'天河'？"
"比天河更近。"昭然笑着把芽苗轻轻托在掌心，"这是伏末村三千人共种的善念，每一道纹路都连着某户人家的灯火。你瞧这弯弯曲曲的，多像阿秀绣的瓜藤环？"
话音未落，芽尖突然绽开朵极小的花。五片花瓣呈淡金色，每片都映着不同的画面：东头王伯在修补瓜架，西头瞎眼婶摸着新收的瓜干笑，小孙趴在石磨旁打盹，连后山的野菊都被风卷进了画面里。
"这是......"巧妹伸手去接，花瓣却化作点点金粉，落进她发间的野菊里。
"是他们的愿。"昭然望着远处正在往竹匾里装瓜干的阿棠，"王伯想让瓜架更结实，瞎眼婶盼着明年能自己种瓜，小孙想存够糖换本书——这些念力都进了籽里，所以它才长得这样旺。"
远处传来阿秀的喊叫声："昭然哥！巧妹姐！村东头的老槐树倒了，压坏了半亩地的南瓜苗！"
昭然霍然起身，芽苗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巧妹己抄起竹筐，里面装着修瓜架的麻绳和木楔："走，带几个人去扶树！"
一行人跑到村东头时，老槐树的断枝正压着十几株南瓜苗，嫩绿的瓜叶被压得七零八落。陈婶的孙儿蹲在旁边抹眼泪："这是我家的苗......"
"哭啥？"老秦扛着锄头挤进来，"当年你爷爷教我扶树，说'树倒根在，人倒心在'，咱们把树扶起来，苗还能活！"他转头冲昭然笑，"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昭然蹲下身，指尖拂过被压的瓜苗。芽苗突然从他掌心挣出，轻轻缠上断枝。金纹顺着断口蔓延，竟将裂开的树干慢慢粘合。老秦瞪圆了眼："这......这是仙法？"
"不是仙法。"昭然轻声道，"是咱村的人把这些年的心意都种进土里了。你看，"他指向围观的人群，"王伯带着儿子来帮忙，阿棠拿来了备用的瓜苗，小孙跑回家搬来竹凳——这些力，比我的法术管用。"
众人一拥而上。王伯的儿子踩着老秦的肩膀撑住断枝，阿棠把新苗小心放进土坑，小孙举着玻璃罐给瓜苗浇水，连瞎眼婶都摸索着递来竹篾。当最后一根麻绳系紧时，那株芽苗突然绽放满枝金花，每片花瓣都落进刚埋下的瓜苗里。
"活了！"陈婶的孙儿惊喜地叫，"被压的苗叶子竖起来了！"
昭然望着重新挺立的瓜苗，忽然觉得丹田处有什么东西"咔"地裂开。那是金丹瓶颈处最后的阻碍，此刻竟在人间烟火的热乎气里，自然而然地松动了。他想起青冥说的"共作育籽"，原来真正的修行从不是闭门造车，而是把自己活成一根线，串起千万人的热望——当这些热望拧成一股绳，便是能破云见日的光。
暮色降临时，瓜田里飘起了瓜香。阿棠把新收的南瓜熬成粥，巧妹往锅里撒了把野菊。昭然坐在石磨旁，看小孙捧着碗喝得满脸都是，忽然开口："巧妹，你说要是把这'共作之道'传到更远的地方，会咋样？"
"咋样？"巧妹舀了碗粥递给他，"东头张婶的闺女说，邻县的盐商听说咱村的瓜干能换盐，要亲自来收；西头李叔的小子说，想跟着阿秀学纺土布，给《共作志》做封皮；就连后山的老猎户都说，要把打猎时捡的好药材，分一半给村里的药罐子......"
"他们都想活成咱这样的日子。"昭然喝了口粥，野菊的香混着南瓜的甜在嘴里化开，"不是因为谁教他们，是因为他们看见咱的日子里有光——这光不是神仙给的，是咱自己点亮的。"
夜里，昭然又在《共作志》上添了新页。墨迹未干时，窗外的瓜藤突然沙沙作响，那株芽苗的金纹竟顺着窗棂爬了进来，在纸页上画出道星图。他望着图上闪烁的光点，忽然明白青冥说的"共作星图"究竟是什么——那是伏末村的灯火，是邻县的炊烟，是所有认真活着的人，在人间天上连成的银河。
"原来如此。"他合上册子，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所谓大道，不过是人间烟火；所谓修行，不过是与众人同守岁月。"
晨雾漫进院子时，巧妹端着陶瓮过来："昭然哥，该把'众生籽'移栽到瓜田了。"
"好。"昭然接过瓮，看芽苗在晨露里舒展枝叶，"等它开花结果那天，咱请全村人来吃瓜——就用这共作的甜，酿壶最浓的岁。"
风掠过瓜田，新栽的芽苗轻轻摇晃。远处传来阿秀的歌声，是巧妹教的《共作谣》："春种一粒籽，夏结满藤瓜，秋晒万家甜，冬藏岁月香......"
昭然望着天际渐白的云，忽然笑了。他知道，属于"共作之道"的新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