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娟慢慢为我披上风衣,又将碳盆里的碳拢了拢,说,“姑娘这一番行事,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可以,谁不想像个小女儿一样,窝在父母身旁撒娇呢。”
我心里一颤,将脸贴在紫娟胳膊上,泪水几乎浸湿她的衣袖。
是啊,说到底我也是个小孩儿,即使加上后世的灵魂,我也才这么大,带着一群人踏入未知的世界里,去面对官场上全然未知的尔虞我诈,我们能不能活下来,能不能救出林如海,一切是个未知数。
我也怕,怕我殚精竭虑之后依旧如同书里所写的泪尽人亡两不知。
紫娟一下下抚着我的背,我忽然感觉有无数的力量涌进来,正在这时,丫鬟通报,“姑娘,小张师傅来了。”
“快请。”
我急忙说。
给他们的新婚假期还没结束,后半夜又将他从被窝里拽出来,我颇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小张师傅已经准备好了似的神色,我瞬间有些感动。
紫娟请小张师傅坐下,上了一杯茶。
我正襟危坐说,“这么晚请小张师傅过来,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他有些脸红,似乎不习惯我这么客气,急忙起身朝我行礼。
我又让他坐下,说,“张师傅一直跟着父亲出公差,父亲在从前做巡盐御史时候,就颇出了不少力,如今父亲升任巡盐道,检查账目更是离不开他。如今父亲数月没有消息,张师傅那里也没有消息,我便决定亲自去渠州一趟,一探究竟,当然这也需要你一同前往。”
“一切听姑娘安排。”小张师傅赶忙站起来说道。
我点了点头,“此次前去,主要是探访父亲情况,我一介女子,诸多不便,还需要张师傅多多费心。”
“这是自然,姑娘放心。”小张师傅眼神坚定地看着我。
小张师傅用力地点了点头,“姑娘放心,我定当全力保护姑娘周全。”
我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那就有劳张师傅了,待我们准备妥当,便即刻出发。”
行车至半路,我终于等来了京城传回来的书信。
因为这次属于长途跋涉,而且轻车简从,我并未带侍女,而是着男装,粗布劲装,十几岁正是雌雄莫辨没有变声的年纪,没有人能看出我是女儿身来,暂住休息客店亦或是露宿野外,都很方便。
越往西方天越发干冷起来,行程安排的又密,我很庆幸这次没有带紫宁或者紫娟跟着出来。
停下来歇息的时候,我吩咐云影,“先转头去西宁城。”
云雷,也就是上次找到父亲的人,跟着莫叔一起,十分惊诧地问,“这眼下都快到渠州了,为何又绕道去西宁?莫非公子不想救老爷了?”
我舔了舔已经开裂的嘴唇,说,“是先去西宁。”
我将怀里的一张绢制的地图摊在马车上面,对几个人说,“从地图上看,我们从这里绕路去西宁还需要经过两个城,这两个城跟渠州相比,风土人情大不相同,明显带有西边的特点,跟西宁比较近,但以防万一,我认为去西宁,要从周边绕过去,不打扰守城门跟当地的守备才好。”
莫叔皱起眉头说,“公子可想清楚了,这一去,最起码要耽搁十来日,老爷不知道等不等得了这么久?还有,公子为何非得去西宁?西宁可是西部镇守戎狄的第一要塞,有大量西宁边军驻守,要是不凑巧,说不定在西宁城里就能见到戎狄人。”
在打秋风。
这眼看天越来越热了,虽说西宁边境几个城在西边,天可一点也不凉快,相反,比东部鱼米之乡更热,而且昼夜温差大,空气湿度低,非常干燥,身体素质低的人这会儿说不定在咳嗽流鼻血。
但再相比戎狄那只能依靠雨季一点点水放放牧养养马,靠天收成的地方,西宁已经算是非常繁华了。
夏季正是旱季,西宁再往西,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再往西是戈壁和沙漠。
夏季跟冬季,也是戎狄最为艰难的时候,这个时候戎狄被逼急了容易来犯,到附近绵延的几个边城打点秋风。
我这个时候决定先去西宁,着实令莫叔几个人不理解。
他们又不是签了死契的下人,对我只有恩义在。
我又看了看小张师傅,他没有任何意见,全力支持我。
那两名大夫低着头没有说话,去哪里都行,只要在境内,只要有一日三餐,活着救人,事后给钱,就行。
我便对莫叔笑了笑,说,“我先去西宁拜见一个人,这个人是我们成事的关键,如果没有他相助,即便我们先去渠州,能不能保住父亲,保住大家性命还两说。”
莫叔一听,眼睛亮了,敢情我在西宁还有大靠山啊,急忙对我点点头,对大家说,“公子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
颠簸两昼夜之后,我们终于到了西宁。
一进城,顾不上洗漱,我便命莫叔先去安顿大家,自已带云影去西宁将军府求见。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路上行人纷纷归家,我搓了搓手,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将前一段时间从京城收到的推荐信递给了门房守卫,陪着笑容说,“小的是从京城来的,奉贵人之名,来求见韩将军,万望军爷替我通传一声。”
我点头哈腰地对着守卫一顿寒暄。
云影从未见过我这样,木然地站在一旁,看着我对着别人谄笑,他可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模样,居然还默默往外站了几步。
这个憨货。
我心里按下了无奈,来到陌生地界,自然应该能屈能伸,才能做成事嘛。大丈夫不拘小节,我都女扮男装了,自然是大丈夫。
谁曾想直等到天彻底黑透,也没见里面有人出来给我递个话。
我心里有些慌乱,却又不认命,有些委屈地,我走上前又对守卫点头哈腰地问里面有何消息。
守卫觑了我一眼,说,“韩将军不在,你回吧。”
我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我有些委屈强忍住眼泪,问,“敢问军爷,韩将军什么时候能回来?”
谁知守卫瞪了我一眼,喝道,“韩将军行踪岂是你个鼠辈能打听的,还不快滚?小心棍棒伺候。”
我……
云影还想上前理论,我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就退回到将军府外五十步远的地方,这里有一棵树,我蹲在这棵树下,见守卫没有再驱赶我,我就蹲下了。悄无声息抹了抹眼角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