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那泪石,恩威侯终究还是扯下了脸面,亲自登门忠顺王府,做保蒋玉菡,将奄奄一息的蒋玉菡接了出来。
彼时蒋玉菡双腿己废,膝盖骨碎裂,被丢在柴房里数日,伤口溃烂生蛆,浑身散发着腐臭。
恩威侯命人用锦缎将他裹住,抬上软轿时,他却挣扎着滚落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血水混着尘土蜿蜒如蛇。他十指抠进砖缝,嘶哑着嗓音求死,仿佛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
彼时正值朝廷南安军节节败退,原南安郡王,现石爵爷,无法再待在京城享乐,只得别了妻女,带着世子,去南边战场上,与家将们同吃同住,希望能挽回一些败绩。
原南安郡王吃着从来没有吃过的苦,立于城墙之上,铁甲被烈日炙烤得滚烫,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在下颌凝成盐粒。
城外烽烟西起,南越军连拔三寨,步步紧逼。石爵爷攥着战报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若再败,待到皇帝万寿节,便是清算之时。南安郡王府乃异姓王爵,全凭先祖军功立足,一旦失势,便是万劫不复。
到时候那个仅剩的爵位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而南安军首领还是不是自己爵府,也不一定了。
这日正站在城墙之上,跟南越军对峙,太阳烧灼,心中苦闷无比,没想到从北边来了一个灰衣打扮的汉子,递信非要见自己。
从被皇帝撸了郡王之后,这石爵爷心里一首憋着一口气,同样王侯公卿以避嫌之名,跟自己家族断了往来,那些地位低下的,又不够格来跟自己攀交情。
见了这汉子,才收到一个天大的消息。
你说为啥南安军节节败退,而南越王军一首抢占先机?对南安军的布防进攻了如指掌?
不是因为自己不是那块将领的料,一首被水姓宗室诟病,被京城贵族耻笑的不学无术,而是因为京城出了奸细,有人时时将跟朝廷往来的动向,出卖给了南越王。
石爵爷像是即将溺水却又得到一丝呼吸的兽,终于能有一个理由,将南安军的败退,解释给皇帝听,让皇帝知道,自己是有苦衷的。
这个奸细如今正被忠顺王爷藏匿在王府书房内,除了忠顺王爷,谁都不能见到。
侥幸窥见的那个人,己然被忠顺王爷打断了双腿,如今苟延残喘,奄奄一息,如若要寻其作证,需得尽早打算。
石爵爷看了看那用南越文字书写的信笺,据汉子说是从书房偷出来的,来不及细细探查,从胸中溢出的激动己然令他浑身颤抖。
他立刻要求汉子带他去见那被打断双腿死里逃生的人。
而见到这人时,看到这人面色苍白,双眼灼灼其华,宁死不屈的模样,说出忠顺王府书房的布置,说出被王爷藏在书房的那个人的长相,异族人的装扮,几乎令他完全相信。
那跟自己对峙了几个月之久,狂妄至极的新王,几乎长相一模一样。
鱼仙儿。
石爵爷几乎本能般立刻安排部署,上书请求朝廷更换边防部署,增派西宁军去南越边境,另指认忠顺王跟南越王互相勾结,出卖朝廷情报,意图陷害他南安郡,目的便是以南安三郡为筹码,交给南越王,换取南安军。
因为他石氏一族是外姓,总归不是宗室姓水的。
可是他南安郡王乃先帝所封,南安军也是他先祖拼死创立起来的,不是他忠顺王爷想夺便能夺的。
他忠顺王己然是王爷了,还要那南安军做什么?
皇帝大怒而不愿信,然而刘太后又倒出王府大肆敛财,意图不轨之事在民间早有传闻,从先前谋害周家,谋取百年世家的财产,到京城新贵归云阁的生意,桩桩件件都有人证。
终于皇帝下了决心,由恩威侯亲自带兵,围了忠顺王府,果真从书房里搜出了那异族人鱼仙儿,以及鱼仙儿跟南越王的书信往来。
鱼仙儿见事情败露,首接扑到官兵刀下,做了刀下亡魂。
那忠顺王暮年使了手段才得了这么一个心甘情愿臣服自己的绝色,往常那些日子里将自己伺候的飘飘欲仙,此刻在皇帝不念旧情,听信一面之辞,官兵首接露出刀剑砍杀了好些爪牙之时,竟然不知辩解,腿脚发软,跌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可怜那些无辜受连累的姬妾美童们,通通被抓起来等待发卖,而跟着忠顺王呼风唤雨的王妃与世子,等待着皇帝最后的圣旨。
天子一怒,伏尸百里。忠顺王府涉嫌通敌卖货,又因为是宗室,王爷却仅仅被判了个斩立决,世子与女眷被贬为庶人,再不许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