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青石镇的清晨，死寂得可怕。
往日喧嚣的街巷空无一人。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偶尔有零星的行人，也是用布巾死死捂住口鼻，行色匆匆，眼神里充满了惊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如同铁锈混合着烂泥的怪味。
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从紧闭的门窗后传来。
压抑得让人心头发慌。
豆腐工坊，后院静室。
陆仁甲看着面前单膝跪地的老陈头。
老陈头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伯……伯爷！镇子里……出瘟病了！”
“染上的人，先是浑身发冷，打摆子！高烧烧得说胡话！”
“然后……然后就开始冒汗！”
老陈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悸。
“那汗……是绿的！像……像烂菜叶捣出来的汁水！又腥又臭！”
“汗流多了……皮肤底下就开始鼓脓包！破了就流绿脓！又腥又黏！”
“镇上的王郎中昨天去看了，回来就倒下了！现在也……也开始冒绿汗了！”
“镇里人都说……都说是咱们工坊用邪术点豆腐，炼金子，触怒了山神河伯！降下的惩罚！”
“说咱们……是祸根！”
老陈头说完，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陆仁甲沉默地听着。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绿汗？
高烧？
流绿脓？
邪术反噬？
【系统提示：检测到异常瘟疫事件“绿汗症”。】
【兑换推荐：基础光学显微镜（低武适用版）。消耗：100点科技值。】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响起。
陆仁甲眼神微凝。
显微镜？
他意念一动。
【兑换：基础光学显微镜（低武适用版）。】
【科技值-100。】
一股信息流涌入脑海，同时，系统空间内多了一件物品。
“备马。”陆仁甲站起身，声音平静。
“伯爷！您……您要去疫区？！”老陈头猛地抬头，一脸难以置信。
“嗯。”陆仁甲没多解释，大步走出静室。
阿箐早己抱着一个用厚布包裹的狭长木匣等在外面，小脸上满是坚定。
……
青石镇，西街。
空气中那股铁锈混合烂泥的怪味更加浓烈。
街道两旁的房屋死气沉沉。
偶尔有胆大的居民从门缝里惊恐地向外张望，看到陆仁甲和阿箐的身影，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缩了回去，随即传来压抑的议论和咒骂。
“祸根来了！”
“瘟神！滚出去！”
“山神发怒了！都是他害的！”
恶毒的诅咒如同毒蛇，在紧闭的门窗后嘶嘶作响。
陆仁甲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落在街角一间低矮的土屋前。
屋门口，挂着一束枯萎的艾草——这是镇里约定俗成的疫户标记。
一个面黄肌瘦、眼睛红肿的妇人瘫坐在门边，怀里抱着一个裹在破被里的孩子。
孩子露在外面的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急促，小小的身体在妇人怀里痛苦地抽搐。
妇人看到陆仁甲走近，如同受惊的母兽，猛地将孩子死死搂在怀里，惊恐地尖叫起来。
“别过来！瘟神！别碰我的娃！滚啊！”
阿箐上前一步，小小的身体挡在陆仁甲身前，对着妇人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小脸上满是焦急和安抚。
陆仁甲停下脚步。
他解下腰间那块黑沉沉的逍遥伯腰牌，轻轻放在妇人面前的地上。
“我不是瘟神。”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妇人的尖叫。
“我能救他。”
妇人看着地上那块刻着“逍遥”和鲜红印鉴的腰牌，又看看陆仁甲平静无波的脸，再看看怀里烧得人事不省的孩子。
绝望的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望。
她死死咬着嘴唇，渗出血丝，最终，颤抖着，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陆仁甲示意阿箐安抚住妇人。
他走到孩子身边，蹲下身。
孩子额头滚烫，皮肤上渗出细密的、粘稠的、带着怪异绿色的汗珠。
陆仁甲取出一个消过毒的小瓷片。
他用瓷片边缘，极其小心地刮取了孩子手臂上一处破溃、正渗出粘稠绿脓的伤口边缘。
脓液混着一点组织液，沾在瓷片上。
他打开阿箐抱着的木匣。
里面，静静躺着一件造型奇特的器物。
黄铜铸造的镜筒，打磨光滑的水晶透镜，精巧的载物台和调节旋钮。
在低武世界的阳光下，闪烁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冰冷光泽。
【首播开启：低武世界首台显微镜！破解瘟疫之谜！】
画面聚焦在那台精巧的显微镜上。
【老李（科技位面）】：“卧槽！主播真把显微镜搞出来了？！虽然是最基础的，但够用了！快上样本！”
【乐子人】：“显微镜？啥玩意儿？能放大看虱子吗？”
弹幕瞬间爆炸。
陆仁甲将沾着绿脓的瓷片放在载物台上。
调整光源（利用窗外自然光反光镜）。
低头。
将眼睛凑近目镜。
旋转旋钮，调整焦距。
视野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再清晰！
视野中！
浑浊的绿色脓液背景里！
无数细长、扭曲、如同生锈铁丝般的暗红色虫体，正在疯狂地蠕动、翻滚、纠缠！
它们细长的身体表面似乎覆盖着粘液，在视野中扭曲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轨迹！
数量之多！活性之强！触目惊心！
【老李（科技位面）】：“铁线虫！果然是水源寄生虫！幼虫寄生在节肢动物体内，成虫在水中产卵！人喝了被虫卵污染的生水，幼虫在体内发育！主播！是水源污染！”
弹幕如同瀑布般刷过关键信息！
陆仁甲猛地抬起头！
他看向那个抱着孩子、眼神充满希冀和绝望的妇人。
“你们喝的水，从哪里来？”
妇人被他锐利的眼神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指向镇子西头。
“河……河里……还有镇西头那口老井……”
陆仁甲立刻转身，对阿箐快速吩咐：“取水样！河水和井水！快！”
阿箐用力点头，如同小旋风般冲了出去。
很快，两个小瓷瓶被取回。
河水浑浊。
井水看似清澈。
陆仁甲分别取水滴在载玻片上。
再次凑近目镜。
河水样本：视野中漂浮着大量杂质、藻类……以及零星蠕动的、细长的虫卵！
井水样本：看似清澈的水滴中，同样发现了少量形态相似的、处于休眠状态的虫卵！
【老李（科技位面）】：“石锤了！水源污染！虫卵！必须煮沸才能杀死！主播快公布！”
弹幕确认。
陆仁甲首起身。
他看向街道两旁。
那些紧闭的门窗后，不知有多少双惊恐、猜疑、绝望的眼睛在窥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灌注内力，如同洪钟大吕，瞬间传遍了整条死寂的西街！
“青石镇父老乡亲！”
“此疫，非天罚！非邪祟！”
“乃水源污秽，滋生恶虫！”
“虫名铁线！肉眼难见！入腹为患！”
“解此疫，唯有一法——”
他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
“水！必！沸！而！饮！”
“所有饮水！必先烧开！滚沸半刻！方可入口！”
“所有沾染病人脓汗的衣物用具！沸水煮过！曝晒烈日！”
“通告全镇！即刻执行！”
声浪滚滚，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
门窗后，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难以置信的议论和质疑！
“虫？水里看不见的虫子？”
“烧开水？这……这就能治病？”
“胡说八道！王郎中都治不了！”
“肯定是推脱！想害死我们！”
质疑声如同潮水。
陆仁甲眼神一冷。
他不再废话。
“阿箐！”
阿箐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木哨，放入口中。
“咻——！咻咻——咻！”
三长两短，尖锐的哨音穿透空气。
哨音刚落！
街道尽头，传来沉重的马蹄声和甲胄摩擦的铿锵声！
一队二十余人、身披皮甲、腰挎制式腰刀的府城巡防营兵丁，在一名队正的带领下，如狼似虎地冲入西街！
兵丁们手持明晃晃的腰刀，杀气腾腾！
“逍遥伯有令！”为首的队正声如洪钟，杀气凛然，“青石镇瘟疫横行！根源在水！”
“即日起！全镇所有水井、河道，由官府接管！严加看管！”
“所有铁锅！无论大小！无论公私！一律征用！”
“按户分发！架设公灶！所有饮水，必须当众煮沸半刻！违令者——”
队正腰刀“呛啷”一声出鞘半截，寒光闪闪！
“以祸乱防疫论处！格杀勿论！”
冰冷的杀气，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质疑和喧嚣！
兵丁们如狼似虎地散开，粗暴地踹开那些紧闭的、传出质疑声的房门！
“官府征锅！违令者死！”
“出来！架灶烧水！”
哭喊声、哀求声、兵丁的呵斥声、铁锅被强行搬出的哐当声……瞬间打破了街巷的死寂！
强权！
冰冷的强权！
在瘟疫的死亡威胁面前，任何质疑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口口大小不一、新旧各异的铁锅被粗暴地搜刮出来，集中在街道中央的空地上。
兵丁们就地挖坑，架起简易的土灶。
一桶桶浑浊的河水、井水被挑来。
柴火被点燃。
浓烟升起。
一口口铁锅架在了火上。
水流注入。
在兵丁们冰冷的注视下，在无数双或惊恐、或麻木、或怨毒的目光中，锅里的水开始翻滚、冒泡……
咕嘟……咕嘟……
沸腾的水汽带着热量弥漫开来。
空气里那股铁锈烂泥的怪味，似乎被这滚烫的水汽冲淡了一丝。
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在阿箐的示意下，颤抖着端来一小碗刚刚煮沸、还在冒着滚烫热气的开水。
阿箐小心地接过。
陆仁甲取出一个干净的瓷碗，将沸水倒入，稍微晾凉。
又取出几样系统兑换的、磨成粉末的普通清热解毒草药（黄连、金银花），混入水中。
他示意妇人扶起孩子。
昏迷中的孩子嘴唇干裂。
陆仁甲用干净的软布蘸着温热的药水，极其小心地、一点点润湿孩子的嘴唇，擦拭他脸上和手臂上渗出的绿色汗液和脓渍。
滚烫的药水，带着消毒的效力。
一遍，又一遍。
动作沉稳，耐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
妇人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周围偷看的镇民，也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
妇人怀里的孩子，滚烫的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烧得通红的小脸上，紧皱的眉头，似乎……松开了一丝？
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缓了一点点？
虽然依旧昏迷，但那种濒死的痛苦抽搐，明显减轻了！
“娃……娃？”妇人颤抖着，轻轻呼唤。
孩子没有睁眼，但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的吞咽声。
他……在吞咽润湿嘴唇的药水！
“活了！我的娃……好像……缓过来了！”妇人猛地抬头，看向陆仁甲，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泪水！
这微小的变化，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
瞬间在死寂的街道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真的……真的缓过来了！”
“王婆家的娃刚才眼看就不行了！”
“沸水……沸水真的有用！”
“伯爷！是伯爷救了王婆家的娃！”
“谢伯爷救命之恩啊！”
紧闭的门窗被猛地推开！
一张张惊恐、麻木、绝望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人们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
哭声！喊声！磕头声！响成一片！
无数道感激涕零、如同看着救世神明般的目光，聚焦在陆仁甲身上！
【生命属性！】：“卧槽！主播真救活了！沸水消毒！科学之光！打赏！”
【打赏生命属性+1！】
【民心所向！】：“强权开路，科学救人！主播这波操作封神！打赏！”
【打赏生命属性+2！】
【老李（科技位面）】：“基础防疫知识就是力量！主播干得漂亮！打赏！”
【打赏生命属性+3！】
一股股温暖、蓬勃、充满生机的奇异暖流，不同于以往的内力，如同涓涓细流，又似和煦阳光，温柔而坚定地涌入陆仁甲的体内！
它们所过之处，经脉中那股盘踞的阴寒煞气，如同积雪遇到暖阳，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竟然被丝丝缕缕地消融、驱散！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暖意，从西肢百骸升起。
仿佛卸下了无形的枷锁。
陆仁甲感受着体内涌动的生命暖流，看着眼前跪倒一片、泣不成声的镇民。
目光平静。
这时。
一袭红衣，悄然出现在街角。
叶红袖静静地站在那里，清冷的眸子扫过沸腾的铁锅，扫过跪拜的镇民，最终落在陆仁甲身上。
她缓步上前。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
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
令牌非金非玉，入手温凉，呈雨滴形状。
一面刻着细密的雨丝纹路。
另一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客”字。
“听雨楼客卿令。”
叶红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郑重。
她将令牌，双手递向陆仁甲。
“持此令，可调动听雨楼府城以下所有资源。”
“亦可自由出入听雨楼外门藏书阁。”
“陆……客卿。”
陆仁甲看着那枚温润的雨滴令牌。
又抬眼，看向叶红袖那双仿佛蕴藏着蒙蒙烟雨的眸子。
他伸手。
接过了令牌。
入手微沉。
带着一丝雨后的凉意。
又仿佛带着某种沉甸甸的认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