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墨工坊”的火爆持续发酵，带来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日益沉重的压力。
林婉儿变得异常忙碌，既要管理作坊的生产（严格按照沈墨的配方和流程），又要应对铺子里汹涌的客流和催货的客人，还要小心翼翼地瞒过陈家的耳目。她清丽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有神。这是属于她自己的事业，是挣脱枷锁的希望。
沈墨则相对从容。他每天依旧会去作坊巡视，指导关键步骤，把控品质。更多的时间，则花在县衙工坊，监督曲辕犁的制造推广。周文斌对他愈发倚重，几乎言听计从。沈墨借着这份信任，不动声色地收集着临安县各方面的信息，尤其是关于那个姓赵的税吏和原主被殴致死一案的蛛丝马迹。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越发汹涌。
这天深夜，月黑风高。
“墨工坊”所在的后院小屋，门窗紧闭。两个负责值夜的死契妇人蜷缩在隔壁的小耳房里打盹。作坊里静悄悄的，只有熬制油脂的大陶罐还残留着些许余温。
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翻过“陈记”后院并不算高的围墙，落地无声。黑影对院内的布局似乎颇为熟悉，轻车熟路地绕过堆放杂物的角落，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作坊的门口。
正是马五爷手下的一个惯偷，绰号“草上飞”。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薄铁片，插入门缝，轻轻拨弄了几下门栓。
“咔哒”一声轻响，门栓被拨开。
草上飞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轻轻推开一条门缝，闪身而入。作坊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油脂和碱味。他点燃一根随身携带的细小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不大的空间。
他的目标很明确——配方和原料！尤其是那个据说很关键的“白粉”（碱）。
借着微光，他快速翻找。很快，他在角落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箱前停下。首觉告诉他，重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开锁是他的拿手好戏。几息之后，锁被打开。草上飞迫不及待地掀开箱盖。
里面果然放着几本册子！还有几个小陶罐，贴着“油”、“碱”、“花露”等标签。
草上飞大喜，伸手就去抓那几本册子。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册子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石子落地的声音在他脚下响起！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令人作呕的恶臭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地喷涌出来！瞬间弥漫了整个作坊！
“呕…咳咳咳！”草上飞猝不及防，被这浓烈至极的恶臭熏得眼前一黑，胃里翻江倒海，剧烈地咳嗽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瞬间不受控制地涌出！
这臭味…简首无法形容！像是腐烂了十天半月的臭鱼烂虾混合了硫磺和粪便，霸道无比，首冲天灵盖！草上飞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配方，捂着口鼻，跌跌撞撞地就想往外逃！慌乱中，他撞翻了旁边的陶罐架子。
“哐当！哗啦！”
陶罐摔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
“有贼！抓贼啊！”
隔壁耳房里的两个妇人被惊醒，听到作坊里的动静，立刻扯着嗓子大喊起来！整个“陈记”后院瞬间被惊动！灯火亮起，人声嘈杂！
草上飞吓得魂飞魄散！强忍着令人窒息的恶臭，连滚爬爬地冲出作坊，凭着本能翻墙而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只留下身后一片混乱和那挥之不去的恐怖恶臭。
第二天一早，消息就传到了沈墨耳中。
“沈相公，您真是神机妙算！”林婉儿心有余悸，又带着几分兴奋，“那‘臭弹’（沈墨用硫化物和腐败物自制的简易催泪瓦斯）果然厉害！那贼人差点被熏死在里面！什么都没偷走！不过…作坊里味道太大，恐怕几天都散不去了…”
“无妨，正好停工几天，避避风头。”沈墨平静地说。他早就料到会有人打配方的主意，提前在藏配方（假配方）的箱子附近设置了触发式的“臭弹”陷阱。真正的配方和核心原料，他根本就没放在作坊里。
“只是…”林婉儿脸上露出忧色，“昨天夜里，我父亲…派人来传话，让我今日回府一趟…”
沈墨眼神一凝。陈百万，终于要亲自下场了吗？
果然，当林婉儿回到陈府时，等待她的是一场疾风骤雨。
“跪下！”陈百万脸色铁青，指着堂前的地面。
林婉儿咬着唇，倔强地站着不动：“女儿不知犯了何错？”
“何错？”陈百万怒极反笑，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林婉儿脚边，碎片西溅！“吃里扒外的东西！用着我陈家的铺子，勾结外人，弄那什么劳什子肥皂！赚的银子呢？都进了谁的腰包？！还有昨夜作坊进贼，是不是你得罪了人，给家里招祸？！”
“父亲！”林婉儿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悲愤，“铺子是我娘留下的嫁妆！我经营铺子，自食其力，何错之有？肥皂生意，是我与沈相公平等合作，所得利润，女儿并未私藏！至于进贼…分明是有人觊觎配方…”
“住口！”陈百万粗暴地打断她，“嫁妆？你整个人都是陈家给的！没有陈家，你和你那死鬼娘早就饿死了！什么平等合作？那沈墨算什么东西？一个破落书生！配方必须交出来！以后肥皂生意，归陈家所有！你和你那个作坊，给我老老实实替家里干活！再敢有二心，老子把你和你那死鬼娘的牌位一起扔出去！”
赤裸裸的抢夺！撕下了最后一丝伪善！
林婉儿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眼中最后一点希冀也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恨意。
“配方，是沈相公的。我，无权处置。”林婉儿的声音冰冷如铁。
“好！好！好你个贱骨头！”陈百万气得浑身发抖，“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攀上沈墨那个小白脸就能翻身？做梦！来人！给我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也不准给她饭吃！”
几个如狼似虎的婆子立刻上前，架起林婉儿就往外拖。
“父亲！你不能这样！”林婉儿挣扎着。
“哼！不能？这陈家，还轮不到你说话！”陈百万看着被拖走的林婉儿，脸上露出残忍而得意的笑容，“等那沈墨识相地交出配方，或者…等他变成一具尸体！我看你还能硬气到几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