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沉寂一夜的新华街便被早市的喧嚣唤醒。而在西口那间焕然一新的小店门前,一场无声的“开张礼”正在上演。
一块崭新的招牌被顾卫东稳稳地挂在了门楣上方。天蓝色的底漆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爽醒目,上面是苏晚晴亲手用朱红油漆描出的西个方正的大字——“卫晴小吃”!笔力遒劲,带着一股蓬勃的生机。招牌右下角,还用墨线勾勒出一个简洁却灵动的图案:几缕蒸腾的蒸汽托起一束的麦穗。这是顾卫东在毛坯上勾勒后,苏晚晴亲手填色完成的。
门楣上,一挂顾卫东从集市买来的、足足有五百响的“大地红”鞭炮,被一根长竹竿高高挑起。顾水生和顾石头两个后生,一人举着一根冒烟的香,在苏晚晴的示意下,同时点燃了鞭炮的引信!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爆响瞬间撕破了清晨的宁静!红艳艳的炮仗皮如同喜庆的花雨,炸得漫天飞舞!浓烈的硝烟味裹挟着热闹的声浪,瞬间吸引了整条街上所有人的目光!行人驻足,商贩侧目,连对面“红星饭店”的胖经理王胖子也推开了油腻的窗户,一脸阴沉地望过来。
硝烟散尽,满地红屑。苏晚晴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脸上绽开明朗的笑容,朗声道:“卫晴小吃,今日开张!多谢各位乡亲父老捧场!新店开业,前三日,所有早点一律八折优惠!”
早己等候在店内的张婶、李秀兰和王春梅(苏晚晴特意将她们从作坊调来几天帮忙,同时也让她们熟悉门店操作)立刻行动起来。崭新的、擦得能照见人影的玻璃窗和玻璃门被完全敞开,店内景象一览无余。
店内靠墙,那架由顾卫东亲手打造的多层大蒸笼正吞吐着滚滚白汽!浓郁的米香、萝卜的清甜、豆制品的醇厚、以及一丝的酱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霸道而温暖的复合香气,如同无形的钩子,瞬间攫住了每一个路过行人的嗅觉!
蒸笼旁的长条案板上,几个大盆依次排开:油亮酱红的五香豆干切成菱形小块;红艳油润的辣味笋丝堆成小山;晶莹剔透的萝卜糕切成整齐的厚片,旁边还有一小笼屉里,摆放着几只憨态可掬掬的兔子糕和圆润的福字糕,如同精致的艺术品;旁边两口大锅里,是热气腾腾、熬得粘稠喷香的小米粥和玉米面糊糊。
柜台后,苏晚晴笑容可掬,声音清亮:“豆干五分一块,笋丝一毛一碗,萝卜糕一毛一片,花样糕两毛一块!小米粥、玉米糊糊三分一碗!开业八折!先到先得!”
清晰的报价、的香气、干净亮堂的环境、还有那实在的折扣,瞬间点燃了人们的热情!
“给我来两块豆干!一碗粥!”
“我要笋丝!配萝卜糕!”
“那兔子糕给我闺女来一个!”
“闻着真香!开张大吉,给我也来点尝尝!”
人群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有赶着去厂里上班的工人,有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有早起遛弯的大爷大妈。张婶手脚麻利地夹豆干、盛笋丝、切萝卜糕;李秀兰和王春梅则负责盛粥盛糊糊、打包收钱;顾卫东则成了流动的“安保”和“消防员”,高大的身影在拥挤的人群边维持秩序,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蒸笼和炉灶的安全。
苏晚晴坐镇柜台,算账、收钱、找零,同时眼观六路。她注意到对面“红星饭店”门口冷冷清清,只有几个穿工装的店员在门口张望,王胖子那张肥脸在窗后一闪而过,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心中冷笑,面上笑容却更加热情:“大姐,您拿好!吃得好下次再来!”
第一天开张,在巨大的折扣刺激和新鲜感驱动下,生意异常火爆!不到两个钟头,准备的早点便己售罄罄!苏晚晴不得不提前挂出了“今日售罄,明日请早”的小木牌。没买到的顾客遗憾离去,但“卫晴小吃”物美价廉、干净卫生、味道独特的名声,却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新华街乃至半个县城传开。
接连三天,天天如此!八折优惠如同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源源不断的客流。“卫晴小吃”门口每天清晨都排起长队,成为新华街一道新的风景线。张婶三人累得腰酸背痛,但摸着鼓囊囊的钱袋子,看着苏晚晴账本上不断增长的数字,脸上都笑开了花。顾卫东依旧沉默,但加固招牌、检修炉灶、定制防火沙箱的动作,无不体现着他无声的支持和守护。
然而,就在第三天傍晚,小店打烊后,苏晚晴正在柜台后清点着一天丰厚的收入(八折后依然利润可观),顾水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
“晚晴姐!不好了!我刚……刚听邮局门口修鞋的老刘头说……说现在满大街都在传……传咱们店里的豆干和笋丝……用的都是死猪肉熬的汤!萝卜糕的米……是霉变的陈化粮!花样糕用的颜料有毒!吃了要得病!”
苏晚晴点钱的手猛地一顿!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从心底窜起!谣言!恶毒的谣言!
“老刘头还说……传得有鼻子有眼!说……说是对面‘红星饭店’的大师傅亲眼看见咱半夜偷偷摸摸往店里运烂肉臭米!”顾水生喘着粗气,声音带着愤怒和后怕。
苏晚晴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冰封的湖面。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对面,“红星饭店”那油腻的玻璃窗后,王胖子那张肥腻的脸正贴在玻璃上,隔着一条街,都能看到他嘴角那抹毫不掩饰的、阴冷而得意的笑容。
张婶气得首跳脚:“放他娘的狗臭屁!咱的豆干笋丝都是山货!萝卜糕用的都是新米!颜料?那是卫东熬的红糖汁!这个挨千刀的死胖子!眼红就使这下三滥的手段!”
李秀兰和王春梅也气得脸色发白,又惊又怕。
顾卫东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蒸笼屉,走到苏晚晴身边,沉默地望向对面。他宽厚的手掌按在了窗台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发出轻微的“咔吧”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戾气,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她转身,目光扫过愤怒的众人,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骂,解决不了问题。他想要谣言,我们就给他真相!想要看笑话,我们就让他看个够!”
她走到柜台边,拿起记账的钢笔和一张大白纸,眼神锐利如刀:“水生,去找金老伯,让他帮忙弄十斤最便宜的鸡蛋!要快!张婶,李嫂子,王嫂子,今晚辛苦点,把店里店外,尤其是灶台、案板、蒸笼,给我擦洗得一尘不染!明天,我们照常开业!不光开业,还要‘大酬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