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冰冷锐利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顾卫东混乱的思绪上。
“信她?还是信我?!”
六个字,字字千钧。
顾卫东捂着剧痛的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晚晴。她站在昏暗的光线下,身形单薄,脊背却挺得笔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戳穿的惊慌,只有被污蔑的愤怒和被质疑的冰冷失望。那双眼睛,清澈、坦荡,带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
信她?
那些恶毒的流言,苏小玲的窥视,赵志强暧昧不明的出现……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个不堪的方向。
信她?
是她在他濒死时用艾灸拉回了他,是她智斗苏家保住了抚恤金和房子,是她带着弟弟妹妹在绝境中寻找活路……也是她,在他头痛欲裂、如同坠入地狱时,用那沉稳的双手和坚定的声音,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
两种截然相反的认知在他脑海中激烈冲撞,头痛如同要炸开一般!
“呃……”顾卫东痛苦地低吼一声,身体因剧痛而蜷缩。
“哥!”顾卫国和顾卫红吓得扑过来。
苏晚晴眼神一凝,压下心头的失望和怒火,再次上前,不由分说地按住他抽搐的肩膀,双手拇指再次精准地压上他的太阳穴,用力按揉:“顾卫东!看着我!别被怒火冲昏头!想想清楚!苏小玲是什么人?她恨不得我们死!她的话能信吗?!”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泉水,浇在顾卫东灼热的怒火上。是啊……苏小玲……设计替嫁,挑唆苏老太夺房,散布恶毒谣言……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混乱的思绪在苏晚晴沉稳的按揉下,似乎被强行梳理。剧痛稍缓,顾卫东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他抬起布满冷汗的脸,眼神复杂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苏晚晴。她额角的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坦荡。
一丝难以言喻的懊悔和狼狈涌上心头。他刚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说的没错,这是苏小玲的毒计!
“……对不起。”嘶哑的声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带着一种军人犯错后的坦率认错,“我……不该怀疑你。”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耳根有些发烫。
苏晚晴按揉的手指微微一顿。这句“对不起”和“不该怀疑”,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分量。她心中那点冰冷的失望悄然散去,语气也缓和下来:“头痛好点没?别多想,清者自浊,时间会证明一切。” 她松开手,将冷布巾递给他,“擦擦汗。”
顾卫东接过冰冷的布巾,胡乱擦了擦脸,掩饰着内心的尴尬。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地上散落的捕兽夹零件和那几片带着锉痕的铁锈片,眉头微蹙。
“这夹子……你动过?”他问。
苏晚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摇摇头:“没有。是你晕倒前刮下来的。我发现……这锈层下面,好像有打磨过的痕迹?”
顾卫东眼神一凝,挣扎着挪下炕,捡起一片铁锈片,凑到灶膛火光下仔细查看。果然!那细微规则的锉痕,绝非自然锈蚀形成!是人为修理的痕迹!而且手法……相当老道!
一段极其模糊、如同蒙着厚纱的记忆碎片猛地闪过脑海:昏暗的灯光下,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拿着细小的锉刀,专注地打磨着冰冷的金属零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说:“……东子,看好了,这销轴要这样修,力道要匀……”
是谁?!
剧烈的刺痛再次袭来,记忆碎片瞬间破碎消失!
顾卫东闷哼一声,手中的铁锈片掉落在地。他痛苦地按住太阳穴。
“怎么了?”苏晚晴立刻扶住他。
“……没事。”顾卫东喘息着摆摆手,眼神却死死盯着地上的捕兽夹,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探究,“这夹子……能修。”
“你能修?”苏晚晴心中一动。
“试试。”顾卫东没有把话说满,但眼神里却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焰,那是属于技术者的本能被点燃的光芒。“需要……细锉刀,机油……或者……猪油也行。”
工具!又是工具!苏晚晴心中苦笑。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去哪里找锉刀和机油?
“我想办法。”她沉声道。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修好捕兽夹,意味着潜在的食物来源和自保能力。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一个刻意拔高的、带着讨好意味的女声:
“赵大哥,你看,就是那家!我可都打听清楚了!那苏晚晴,最近鬼鬼祟祟,肯定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是苏小玲的声音!紧接着,是赵志强那熟悉的、温和的回应:“小玲同志,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晚晴同志也不容易……”
苏晚晴和顾卫东对视一眼,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苏小玲把赵志强带来了!她想干什么?搜查?还是……进一步的试探?